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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維斯說:【我覺得太不可思議了,他不是受害人嗎?為什麼會幫錢卓民殺人?難道兩年多來他們一直私下裡保持著聯繫?】
宗銘沉默片刻,回:【有可能,不過誰幫誰還不一定……怪不得錢卓民不鬆口,張斌未成年,扯出來他這輩子都出不了監獄了。】
李維斯發了個皇帝流冷汗的表情,宗銘看著手機忍不住嘴角上勾,問:【好點了嗎?睡覺沒有?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好多了,正要睡,不過有點餓,可能睡不著。】
【搞定了這邊的事就回去給你做飯。】宗銘嘴角的微笑擴大,繼而在旁邊書記員疑惑的注視下硬生生繃住了,回,【自己先吃點兒麵包墊吧墊吧。】
【不想吃麵包,想吃長壽麵。】
【下回出門我得給你烙個餅掛脖子上,免得你餓死了,矯情。】宗銘斥了一句,關閉UMBRA,對書記員說:“我有重要情報,想單獨和疑犯談談。”
書記員請示了領導,片刻后里面的兩個刑警都出來了,他對宗銘說:“您進去吧。”
宗銘走進審訊三室,坐到錢卓民對面。近距離看,他的面容愈發顯得憔悴,幾乎有些病態的感覺,眼珠定定盯著一個地方,仿佛活死人一般。
宗銘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說:“你保不住他的。”
錢卓民不言不動。宗銘又說:“如果警察抓不到他,很快他就會被人滅口。”
錢卓民的眼珠終於動了一下。宗銘說:“你以為你是在救他,其實是在害他。實話告訴你,他不是第一個了,他之前的那些人,瘋的瘋,死的死,沒有一個好下場。”
錢卓民緩慢而機械地抬起頭,死氣沉沉的目光閃過一絲疑惑。宗銘道:“異能不是免費的,有人肯給他,是因為想拿他最珍貴的東西來換。他一沒錢二沒才,最值錢的就剩下自己那條命了。”
錢卓民一點點變了顏色,宗銘對他笑了笑,說:“買的沒有賣的精,他年紀小不懂,你該懂的,成年人的世界,從來只有交易,沒有饋贈。”
錢卓民艱難張口,喉結動了好幾下才發出沙啞的聲音:“你在說什麼?”
宗銘沉沉看著他的眼睛,直到在他眼中看出一絲瀕臨崩潰的意味,才微笑著說:“你說我在說什麼?錢老師,你的愛好很有品位,我深感佩服,在一個坑裡跌倒兩次還不悔悟,你真是條漢子。”
錢卓民臉色大變,乾裂的嘴唇嚅動著,眼球幾乎凸了出來,仿佛下一秒就要心肌梗死了。宗銘斂起笑意,正色道:“我無意評判你們之間的關係。我只想告訴你,錢老師,他的時間不多了,為了避免他落在警察手裡,那個和他做過交易的人應該已經派出了殺手。慢則三五日,快則一兩天,你大概就能在電視上看見他的死訊,可能是車禍,可能是自殺,也可能是突發惡疾……以我的經驗看,最後一種可能性比較大,因為他們好像更喜歡不見血的死法。”
錢卓民控制不住地發起抖來,整個人像篩糠一樣哆嗦個不停,緊咬的牙關發出生澀的摩擦聲。然而良久良久,他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沉默地低下了頭。
宗銘站起身來,說:“你還有大把的時間考慮,考慮一輩子都不要緊,不過我建議你先想想,如果他父母認屍的時候發現他背上的鞭傷,你要怎麼跟他們解釋這一切都和你沒關係。”
宗銘轉身離開,“啪”一聲關上審訊室的鐵門。錢卓民仿佛被這巨大的聲音驚嚇了,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扶著桌面劇烈地喘息著,額頭黃豆大的汗珠亂紛紛滾落下來。
宗銘回到監控室,一推門便看見白小雷來了,正在看書記員記下的筆錄。
“您知道那個人是誰了?”白小雷問宗銘。
宗銘將李維斯傳來的照片發給他,說:“這是路人拍到的,兇手在鳴翠苑門口下車後往東走了半站路,在一間公共衛生間裡清洗傷口。照片顯示他身上有鞭傷,我曾經走訪過錢卓民的學生,有一名叫張斌的,家長曾經因為遭受他的鞭笞而起訴過他,我懷疑那名逃脫的嫌疑人就是張斌。”
“我知道他。”白小雷立刻說,“今年上高二那個小男生嘛,成績好像還不錯,得過很多競賽獎項。”
“是不是有計算機或者網絡方面的獎?”宗銘問。白小雷打開筆記本電腦翻了一下,說:“有,他參加過這方面的全國大賽……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他居然是兇手,難道錢卓民一直控制和利用著他?”
“我看不一定。”宗銘說,“他們誰是主犯誰是從犯現在還很難說,我們不能因為錢卓民年紀比較大就主觀斷定他是案件的主導者。我懷疑當初張斌的父母把錢卓民告上法庭,錢卓民其實是被冤枉的,張斌才是那個喜歡被鞭笞的人,錢卓民反而是被他脅迫和利用的。”
這推斷十分不可思議,但仿佛更能說明為什麼張斌會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幫錢卓民搞定“青春無悔”的學員,後來又遷怒令他失去第二份工作的盧星晴,謀殺孫萌、襲擊沙蔥和李維斯。
這種骨骼清奇的邏輯,更附和中二期少年的腦洞,成年人則更傾向於把寶貴的異能用在為自己謀取切實利益的事情上,比如齊冉和王浩。
“我讓張斌家那邊的派出所找他的父母談談。”白小雷說,“如果真是張斌,他現在應該還在本地,查一下旅館登記記錄應該能找到他。”
“他心思非常縝密,遠超普通未成年人,當初孫萌的案子他一點線索都沒留下。”宗銘皺眉道,“他有一定的黑客技術,我懷疑他會使用假身份,或者篡改酒店記錄,我們的重點還是得放在錢卓民身上,他一定有辦法找到張斌。”
接下來三方人員開了一個短會,白小雷負責連夜突審錢卓民,本地派出所的刑警負責全城搜索張斌的下落,宗銘則負責研究手頭所有的情報,分析張斌的行為的心理,給兩隊人馬提供線索。
一切商議停當,天已經黑了,宗銘飛車趕回鳴翠苑,發現李維斯已經睡著了,整個人蜷縮在沙發上,身上蓋著一件長風衣。
房間裡沒開燈,中央空調傳來輕微的吹風聲,月光從窗外灑進來,暗淡而溫柔。宗銘走到沙發前,李維斯睡得很沉,臉色仍舊不太好,大概是有點發燒,顴骨有一絲淡淡的紅暈。
襯衫領子沒有繫緊,露出一小片肌膚,他喉結兩側的淤青還沒有完全散去,依稀能看出幾個清淺的指印。宗銘伸出右手,指尖隔著薄薄的空氣撫過那片淤痕,胸腔里迴蕩起一聲只有自己才聽得見的嘆息。
他盤腿坐到地上,背靠沙發擼了一把頭髮,回想起於天河說過的話。
這是他最親近的人,他的伴侶。
也許他們的婚姻是假的,但他心裡很清楚,有些東西已經是真的了。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他又能怎麼選擇呢?
下午在醫院,於天河查出他的胼胝體微神經元有明顯的的變異,他的大腦顯示出異於常人的活躍度,而且還在進一步的變異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