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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就出在那年暑假。”張斌母親眼神一暗,說,“張斌在錢老師那裡補了整整四十天課,人變乖了,學習也變好了,開學大測試考了全班第二十八,比期末進步了將近十名。我和他爸特別高興,以為他叛逆期過了,以後會越來越好。但就在開學第五天那個晚上,我發現孩子身上有傷。”

    她臉色變得凝重,頓了一下說:“其實十三四歲的男孩子,叛逆起來真是人憎狗厭,輕微的懲罰我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了。但錢老師的手段太嚇人了,要不是張斌洗澡的時候他爸忽然進去拿東西,我們都不知道他一直在被老師鞭笞——他背上新傷疊舊傷,明顯是硬鞭抽出來的!”

    宗銘十分意外,沒想到錢卓民這麼大膽,鞭笞學生這種事,放在哪國法律下都是要坐牢的:“你們發現的時候這種懲罰持續了多久?錢老師承認是自己乾的嗎?”

    “事情一鬧出來,孩子爸爸就去找錢老師理論。”張斌母親說,“一開始他不承認,後來見無可抵賴,又說是張斌自願的,還搬出一大套外國教育理論,什麼天主教的傳統啊之類的,說這都是為孩子好,我們應該謝謝他。張斌爸爸非常生氣,差點和他打起來,被我勸下了。之後我們就做了醫療鑑定,然後走了法律程序。”  

    李維斯插口道:“他說的是不是天主教共事會?把鞭笞當做一種人性的苦修?”

    “呃……大概吧,我不太記得了。”張斌母親說,“我們家不信教,不懂他們那套理論,但張斌受傷是事實,十幾歲的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這樣鞭笞肯定是犯法的對吧?”

    李維斯點頭,又問:“錢卓民是天主教徒嗎?”

    “我不太清楚,但好像沒見過他做禮拜或者去教堂。”張斌母親說,“他要真的信教,學校應該會管吧?學校不可能一邊讓孩子學習唯物主義,一邊讓天主教徒給他們當老師吧?”

    “個人信仰和職業應該不衝突,但他公然用苦修鞭笞來懲罰學生,肯定是違法的。”李維斯說,“您兒子被他體罰這麼久,一直沒向你們說過嗎?”

    “沒有。”張斌母親嘆氣道,“這也怪我們對學校和老師過度信任,從小到大就教他聽話,把老師的話當聖旨。結果錢老師虐待他那麼久,他不但不敢說出來,還幫他隱瞞……我們做家長的有時候真的昏了頭,本末倒置,把成績看得比孩子的健康還重要。”  

    宗銘問:“之後學校過問,錢卓民還堅持他的觀點嗎?”

    “一開始是堅持的,後來法院的傳票下來,他就讓步了。”張斌母親說,“他和校長多次來向我們道歉,協商賠款,我們想著孩子畢竟還要在他們學校念下去,不好真的撕破臉,就答應撤訴私了。”

    頓了一下,她說:“你們不要覺得我們市儈,實在是當家長的沒辦法啊,不上省重點,難道要把孩子轉到二流學校去嗎?他的同學朋友都在那裡,換學校傷筋動骨啊!”

    宗銘附和地點了點頭,說:“你們的想法也對,畢竟只是個別老師不稱職,和學校關係不大——後來學校不是也勸退錢老師了麼?”

    “是啊。”張斌母親說,“我們也是看在這一點上才答應和解的。”

    宗銘問:“之後您的孩子情況怎麼樣?錢老師的行為有沒有給他造成心理創傷?”

    “我們帶他去看過心理醫生,治療了一段時間。”張斌母親說,“說來也怪,雖然心理醫生說孩子受到一些創傷,但自從錢老師鞭笞過他之後,張斌整個人好像忽然變了,叛逆期一下子就過去了,成績一直穩步提升。”  

    她沉默了一會兒,說:“所以我有時候心情也挺複雜的,不知道我們當初做的對不對。錢老師的做法是挺嚇人的,但俗話說,響鑼還需重錘,也許對於叛逆期的孩子來說,身體上的痛苦真的能帶來心靈上的解脫吧。如果一時的體罰能帶來一生的成功,它也不失為一種方法是不是?”

    李維斯和宗銘對視一眼,不知道怎麼回答她這個問題。或者她本來就不是要提問,只是宣洩一下自己對人生的疑惑罷了。

    “我有時候心裡挺過意不去的,錢老師是我們拜託他管教孩子的,結果他為了這件事丟了工作。”張斌母親苦笑了一下,說,“我知道我這種想法挺荒唐的,但就是止不住地覺得內疚。古代也有很多這樣的例子對吧,要不然怎麼說嚴師出高徒呢?”

    “呃,嚴師指的是要求嚴格,應該並不是體罰的意思。”李維斯說,“不過青春期的孩子心理很複雜,有時候會有自虐傾向,受到體罰反而能宣洩一些負面情緒……其實你們應該早點帶他看心理醫生的,鞭笞苦修並不是什麼好方法,控制不好會導致產生受虐傾向,非常危險。”

    “哦哦,你說的對。”張斌母親有點後怕地說,“還好一切都過去了,叛逆期的孩子真是能把整個家庭都帶進地獄,我那段時間感覺自己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從張斌家裡出來,李維斯對宗銘說:“錢卓民聽上去問題挺大的啊。”

    宗銘點頭,道:“苦修者,極端教育思維,加上家長的誤解、學校的勸退……錢卓民從重點中學到私立矯正學校,再到徹底失業,事業一路下坡,走到這一步萌發殺人的念頭也不稀奇。”

    “如果有超級腦的加持,他會變得越來越極端。”李維斯說,“你說他是在什麼時候擁有超級腦的?”

    “應該是離開重點初中以後。”宗銘說,“他對張斌施行的是鞭笞懲罰,對‘青春無悔’的兩個學員則完全是腦力鎮壓,如果他之前就有超級腦,完全可以不著痕跡的方式整治張斌,不會留下可以讓家長控告他的把柄。”

    “我始終不明白。”李維斯皺眉道,“王浩、齊冉、錢卓民,他們到底是通過什麼渠道擁有超能力的?”

    “這也是我一直想要弄清楚的事情。”宗銘說,“也是清掃者一直用生命在掩蓋的真相。”  

    李維斯想起被唐輝撞死的胡查理,心情沉重。宗銘看看頭頂烏雲翻卷的天空,說:“走吧,我們去會一會錢卓民。”

    根據桑菡提供的地址,他們找到了錢卓民的家。出乎意料,這個聲名顯赫的金牌矯正師,居然住在父母留下來的老公房裡,一室一廳,陳舊破敗。

    錢卓民不到四十歲年紀,頭髮已經花白了,肩背有些輕微的佝僂,看上去沉鬱而蒼老。聽說宗銘是為了盧星晴來的,他態度很冷淡:“我不太清楚她的事,聽她家人說是藥物過敏意外去世的。我離開‘青春無悔’好一陣子了,具體也不太了解。”

    宗銘又問:“聽說她生前接受過你的‘應激腦力波動干預’?”

    錢卓民正在點菸,聞言手頓了一下,直到打火機自動熄滅,才搖了搖頭:“沒有這回事,你們應該是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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