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頁
李維斯不知道要怎麼解釋這個問題,好在對於別人的“感覺”,他即使不解釋也沒有什麼要緊。克拉克夫人處理完他的傷口,收拾了醫療垃圾,將一瓶蓋藥片遞到他嘴邊:“不必控制自己的思想,也不要鑽牛角尖,這幾天你會繼續發幻覺,做噩夢,會感到焦慮、沮喪、恐懼……這些都是禁閉引起的後遺症,按時吃藥慢慢會好起來的。”
李維斯垂眸看著那些令他頭腦混沌昏昏欲睡的藥片,十分抗拒,但還是乖乖全部吞了下去。
“我脊椎痛。”李維斯在狹窄的病床上蠕動了一下,半側身躺著,因為右手被拷在床沿上,顯得姿勢十分彆扭,“我的右腿總是抽筋,腳踝的傷口很癢。”
克拉克夫人看了他半天,嘆氣:“你得答應我不離開這間屋子。”
李維斯動了動右手:“我想我拖不動這張床。”
克拉克夫人無奈搖頭:“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謝謝。”李維斯給她一個微笑,“我只是想偶爾撓一下自己的背,我已經十天沒有洗澡了。”
克拉克夫人翻了翻眼睛,掏出鑰匙打開了他的手銬。
從禁閉室出來的三天裡李維斯一直在想辦法取得這名獄醫的信任,事實上對於他來說,得到一個中年婦女的喜愛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畢竟他當幼教的時候每天都在和年輕的媽媽們打交道。
難的是,他得讓對方喜歡他信任他,放鬆對他的戒備,同時還不懷疑他的殺手身份。
因為感覺剝奪式禁閉的後遺症,克拉克夫人每天都會和他聊天,給他做簡單的心理治療,三天來他循序漸進地賣慘,不著痕跡地賣萌,終於讓這位DHS委派的善良的獄醫對他產生了微妙的同情。
當然,他不指望她會把他放出去,或者給他和他的目標人物安排一次美妙的會面。他唯一的目的不過是能打開手銬,設法去隔壁的房間看一眼。
因為周六下午伊藤健太從圖書室出來以後,克拉克夫人曾經約他去“隔壁”,李維斯想知道隔壁到底有什麼東西,為什麼伊藤健太可以自由出入一個明顯是屬於獄醫的房間。
機會終於來了,打開手銬大約一個小時以後,李維斯正在側臥著閉目假寐,忽然聽到克拉克夫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似乎是走到床邊看了一下他,確定他已經睡著了,打開門離開了房間。
李維斯靜靜等待了大約兩分鐘,睜開眼,從床上下來,赤著腳往房門走去。
頭重腳輕,李維斯差點就摔了個跟頭,像喝醉酒的人一樣來回晃了好幾下才走到門口。可惜克拉克夫人非常謹慎,即使在加布林這種插翅難飛的地方,出去的時候仍舊不忘鎖門。
李維斯有點失望,回去坐在床沿上觀察了片刻,發現藥劑櫃旁邊有一扇小門。他立刻走過去擰動了門把手,非常幸運,門沒鎖。
這是一間頗為寬敞的艙室,正中擺著一張看上去十分舒服的長沙發,旁邊是一張沙發椅,牆角立著一架風琴,牆上掛著耶穌像和十字架,下面的條案上擺著一本厚厚的聖經。
這就是周六下午他們待的地方嗎?李維斯環視四周,最後將目光落在沙發前的方形茶几上,那上面不知道放著什麼,用一塊白色的餐巾布蓋著。
李維斯輕輕掀起一角,發現那下面是一副圍棋的殘局。
他依稀記得,那天克拉克夫人在走廊上叫住了伊藤健太,說的是“還有空來一局嗎?”
於是,他們是約在這裡下圍棋的?
李維斯注視著棋局,腦海中忽然蹦出一個絕妙的念頭,立刻踉踉蹌蹌奔回治療室,從床褥下面摸出一粒紅色的小藥片。
那是昨天克拉克夫人給他吃的鎮定藥,他為了減少睡眠時間,多考慮點接下來的行動,所以偷偷藏在舌根下面沒有咽下去。
李維斯回到隔間裡仔細研究棋局,從克拉克夫人對伊藤健太說話的語氣來看,對他是十分客氣尊敬的,那麼很有可能是伊藤健太執黑子,克拉克夫人執白子。
應該就是這樣。
李維斯將那粒紅色的藥丸放在了黑子下一步該落子的地方。
雖然希望渺茫,他還是希望伊藤健太下周來繼續這場對弈的時候,能注意到自己落下的這一粒紅子。
他曾經在《朕母儀天下》里寫過一個非常大的高潮,那是一場極為兇險的宮變,女主角發動了叛亂,最後一刻為了迷惑皇帝,親自與皇帝在宮中對弈。後來叛軍攻入大殿,用弓弦勒住了皇帝的脖子。棋簍落地,棋子都摔碎了,女主角便摘下了一粒自己的紅珊瑚耳墜擺在棋盤上,對皇帝說:“陛下,您輸了。”
如果像情報顯示的那樣,伊藤健太每周都在日文站追他的連載,那麼也許會注意到這一粒紅色的“棋子”。
即使他聯想不到軒轅飄飄,聯想不到中國警方,起碼會對這粒藥片為什麼會出現在棋盤上產生好奇。
如果他因此而詢問克拉克夫人,也許就能打破現在的僵局。
李維斯將棋盤重新蓋好,站起身來,看看身後的來路,又看看隔間通往走廊的房門,猶豫著是回去躺下還是偷偷出去看看。
就在這時,門把手忽然動了一下。
李維斯悚然後退,想要回到隔壁已經完全來不及,房門洞開,一個他最最不想見到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典獄長霍克握著門把手,腋下夾著警帽,詫異地看著他,旋即轉向身後,冷冷道:“克拉克夫人,我想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我的犯人為什麼會出現在心理治療室?是誰把他的手銬解開的?”
第169章 S6 E29.新室友
李維斯的第一反應是不能連累克拉克夫人。
那是加布林唯一對他顯示出善意的人, 也是唯一有可能幫他和伊藤健太建立聯繫的人。
於是他立刻便退到了通往醫務室的門口, 略過霍克直接向克拉克夫人道歉:“對不起,夫人,我只是想去一趟洗手間, 看到這邊的門沒關就隨手推開看了一眼。”
克拉克夫人在一剎那的錯愕後迅速平靜下來,眉頭一皺:“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等等。”霍克緩緩將警帽戴到頭上,仿佛在宣布某種至高無上的權利, “誰來回答一下我剛才的問題?”
克拉克夫人微微吸了口氣, 淡定道:“心理諮詢室屬於醫務室的一部分,霍克先生, 我的病人並沒有離開安全範圍。”
“在沒有手銬的情況下,整個加布林號對一個殺手來說沒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範圍。”霍克語氣帶著壓迫, “監管制度我已經向你強調過很多次了,夫人, 看在上帝的份上我願意再次原諒你的仁慈,不過我不想再看到類似的事情!”陰沉的目光掃了一眼李維斯,又回到克拉克夫人身上, “AS18看上去並不像你說的那麼虛弱, 我建議你修改醫囑,讓他去他該去的地方。”
克拉爾夫人在他冰冷的注視下不得不後退了一步,表示妥協。
霍克打開別在肩上的對講機,叫了兩名獄警來:“送AS18回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