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女孩受了驚嚇。”福爾摩斯說,“你真的沒有受傷嗎,華生?到屋裡去吧。你需要坐下來。”
“不用了,福爾摩斯。你放心吧,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嚴重。”
“真是謝天謝地。我們必須馬上叫一輛馬車。老闆,我們來找的是那個女孩的弟弟,他十三歲,也是淺黃色頭髮,比他姐姐矮,營養稍微充足一些。”
“你說的是羅斯?”
“你認識他?”
“我告訴過你們的。他跟他姐姐一起在這裡幹活。你們應該一開始就打聽他的。”
“他還在這兒嗎?”
“不在了。他是幾天前來的,需要一個遮風擋雨的住處。我告訴他,可以跟他姐姐一起住在廚房裡,作為幹活的報酬。薩利在樓梯底下有一個房間,羅斯就跟她住在一起。可是這男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要幹活的時候從來找不到他。我不知道他整天忙些什麼。我可以告訴你們,他腦子裡肯定在盤算什麼鬼點子。就在你們到來之前,他匆匆跑了出去。”
“您知道他去了哪裡嗎?”
“不知道。女孩可能會告訴你們。可是這會兒她也跑了。”
“我必須照料我的朋友。記住,不管他們倆有誰回來,您都務必儘快送信到貝克街221B號我的住所。這些錢是給您的辛苦費。走吧,華生。靠在我身上。我好像聽見馬車過來的聲音……”
於是,那天的冒險經歷結束的時候,我們倆坐在火邊,我喝著一杯恢復體力的白蘭地加蘇打水。福爾摩斯一刻不停地抽菸。我花了一會兒工夫思索我們怎麼會走到了這一步,我覺得似乎距離我們最初想要追逐的目標已經偏移了很遠。我們原本追查的是那個戴著低頂圓帽的男人,或那個殺死他的兇手的身份。他到底是不是羅斯在奧德摩爾夫人的私人旅館外面看見的那個人?如果是,男孩是怎麼認出他來的呢?不知怎的,那次偶然的遭遇使羅斯相信能給自己弄到一筆錢,從那以後,他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肯定把他的一些打算告訴過他姐姐,因為他姐姐為他感到害怕。看那情形,他姐姐好像知道我們會去。不然她身上為什麼帶著武器?還有她說的那些話,“你們是‘絲之屋’的嗎?”我們回來以後,福爾摩斯查了他的索引卡片,和擺在架上子上的各種百科全書,仍然弄不懂她那句話的意思。我們沒有再談論這件事。我已經精疲力竭,並且看出我的朋友沉浸在他自己的思緒中。我們只能耐下心來等待,看第二天會有什麼結果。
結果是來了一位警官,我們剛吃過早飯,他就來敲門。
“雷斯垂德調查官向您致以問候,先生。他在南華克橋,如果您能去的話,他將不勝感激。”
“什麼事情,警官?”
“謀殺案,先生。非常兇殘。”
我們穿上大衣,立刻出發,叫了一輛計程車駛過南華克橋,穿過從齊普賽街橫跨泰晤士河的三道宏偉的鑄鐵拱門。雷斯垂德在南岸等我們,他和一群警察一起站在那裡,圍著什麼東西,從遠處看像是一小堆被丟棄的破布。陽光燦爛,但天氣依然寒冷刺骨,泰晤士河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嚴酷,灰色的水浪單調地拍打著河岸。街道一側有螺旋形的灰色金屬樓梯蜿蜒而下。我們來到下面的河岸,在泥濘和沙礫上行走。水位處於低潮,河水似乎往後退縮了一些,好像是對這裡發生的事情感到厭惡。不遠處有一個汽船碼頭伸向河面,幾個乘客在等船,搓著雙手,嘴裡的哈氣在空氣中凝成白霧。他們似乎跟我們面前的這番場景完全脫離。他們屬於有生命的世界,而這裡卻只有死亡。
絲之屋(3)
“他是你們要找的人嗎?”雷斯垂德問,“旅館的那個男孩?”
福爾摩斯點點頭。也許他沒有勇氣讓自己開口說話。
男孩遭到過嚴酷的毒打。他的肋骨、胳膊、腿、每一根手指,都被打斷。看著這些慘不忍睹的創傷,我立刻知道它們是被逐一地、從容有序地造成的。對羅斯來說,死亡是一場極為漫長的痛苦旅程。最後,他的喉嚨被殘忍地切開,腦袋幾乎與脖子分家。我以前見過屍體,不論是和福爾摩斯一起,還是我當軍醫的時候,從沒見過這樣令人髮指的事情。一個人竟然能對十三歲的男孩下這樣的毒手,我覺得真是匪夷所思。
“手段很殘忍。”雷斯垂德說,“關於這個男孩,您有什麼可以告訴我的,福爾摩斯?他是您的雇員嗎?”
“他名叫羅斯·迪克森。”福爾摩斯回答,“我對他了解不多,調查官。您可以去問問漢姆沃斯的喬利·格蘭傑男生學校,但他們恐怕也不能提供更多的情況。他是個孤兒,有個姐姐不久前還在朗伯斯的釘袋酒館打工。您也許能在那裡找到她。屍體檢查過沒有?”
“檢查過了。口袋裡是空的。可是有一件東西很蹊蹺,你們應該看看,天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它讓我感到噁心--我只能告訴您這麼多。”
雷斯垂德點點頭。一個警察蹲下身,抓起一隻支離破碎的小胳膊。襯衫的袖子滑落下去,露出一根白色的絲帶,系在男孩的手腕上。“絲帶是新的。”雷斯垂德說,“看樣子還是上好的絲綢。看--沒有沾上血跡或泰晤士河裡的任何垃圾。因此我斷定,它是在男孩被殺害後系上去的,作為某種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