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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您是一個恪守承諾的人。”
“如果我拒絕呢?”
他嘆了口氣。“我告訴您吧,福爾摩斯的生命面臨巨大的危險。更重要的是,如果您不按我要求的去做,他將在四十八小時內死去。只有我能幫助您,但您必須答應我的條件。”
“那我同意。”
“您起誓?”
“是的。”
“拿什麼起誓?”
“拿我的婚姻。”
“這還不夠。”
“拿我跟福爾摩斯的友誼。”
他點點頭:“現在我們意見一致 。”
“那麼,‘絲之屋’是什麼?在哪兒能找到它?”
“我不能告訴您。我希望我能,但是恐怕福爾摩斯必須自己去發現。為什麼?嗯,首先,我知道他有能力,我有興趣研究他的方法,願意看見他在工作。我對他了解越多,就越覺得他不是那麼強大無敵。同時,還有一個更普遍的原理正在受到威脅。我已經向您承認我是跟罪犯,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呢?簡單地說,就是有某些清規戒律在管理這個社會,我覺得它們礙手礙腳,就索性不予李操。我遇見過一些十分受人尊重的銀行家和律師,他們也會說同樣的話,只是程度不同而已。但我不是一個衣冠禽獸,華生醫生。我不殘殺兒童。我認為自己是跟文明人,在我意識里,有一些規則是不可侵犯的。”
“因此,當我這樣一個人發現並認為一伙人的行為——罪行——跨越了雷池,我會怎麼做呢?我可以告訴您他們是誰,在哪裡能找到他們。我可以告訴警方。但是,如果這樣做了,我在那些受僱於我、不如我高尚的人群中的聲望就會受到極大的破壞。有一種東西叫刑法,我認識的許多罪犯都對此不敢掉以輕心。實際上,我也贊成這種態度。我有什麼權利去評判我的罪犯朋友呢?我肯定是不希望他們來評判我的。”
“您寄給福爾摩斯一條線索。”
“那是我心血來潮,在我來說是很反常的,說明我當時是多麼惱怒。儘管如此,這只是一個中庸之舉,是我在這種情況下能做的最起碼的事情。如果那真的促使他採取行動,我可以自我安慰說我其實沒做什麼,不應該怪罪到我頭上。另一方面,如果他未予理會,沒有造成什麼破壞,我也不會有任何負罪感。話雖這麼說,您不知道當他選擇了第二種行為——或不作為——方式時,我是多麼懊悔。我真心地認為,如果沒有‘絲之屋’,這個世界一定會美好得多。我仍然希望這一天能夠到來,所以我今晚把您請到了這裡。”
“如果不能給我情報,那您能給我什麼呢?”
“我能給您這個。”他把一件東西放在桌上朝我推來。我低頭一看,是一把小小的金屬鑰匙。
“這是什麼?”我問。
“他牢房的鑰匙。”
“什麼?”我幾乎放聲大笑,“您指望福爾摩斯越獄?這就是您的宏偉計劃?您要我幫助他逃離霍洛韋?”
“我不知道您為什麼覺得這個想法荒唐可笑,華生醫生。請您相信我的話,沒有別的選擇了。”
“還有驗屍官法庭呢。真相會告白天下的。”
他的臉色變得陰沉。“您還是沒有弄清楚是在跟什麼樣的人較量,我簡直懷疑我是在浪費時間了。給您把話挑明了吧:歇洛克·福爾摩斯不會活著離開教養院的。驗屍官法庭定於下個星期四開庭,福爾摩斯不會出席。他的敵人不會允許。他們計劃趁他在監獄裡的時候就把他幹掉。”
我大為驚恐。“怎麼幹掉?”
“我沒法告訴您。最簡單的方法是下毒或令其窒息,他們可以安排一百種事故,而且無疑會想辦法讓他看起來是自然死亡。請您相信我。命令已經下達了,他的時候所剩無幾。”
我拿起鑰匙問:“您是怎麼得到這個的?”
“這不重要。”
“那麼請告訴我怎麼把鑰匙交給他。他們不會讓我去看他的。”
“那就由您來安排了。我再做別的,就會暴露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雷斯垂德可以幫助您。去跟他談談。”他突然站了起來,把椅子往後一推。“我認為沒有更多的話可說了。您早點回到貝克街,就能早點開始考慮該採取什麼行動。”他表情松馳了一點兒。“我只想補充一點。您不知道能認識您,我感到多麼高興。說實在的,我非常嫉妒福爾摩斯身邊有這樣一位忠實可信的傳記作家。我也有一些很有趣味的故事想跟公眾分享,也許哪一天會請您為我效勞。不行?好吧,只是隨便想想。不過,除了這次見面,我猜想我很有可能作為一個人物出現在您的某篇故事裡,到時希望您能公平地對待我。”
這是他對我說的最後一番話。也許他用某個隱藏的機關發了信號,就在這時門開了,昂德伍德走了進來。我喝光杯里的酒,因為需要酒力來支撐我走完回程的路。然後,我拿著鑰匙站起身。“謝謝。”我說。
他沒有回答。我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我的東道主獨自坐在巨大餐桌的桌首,就著燭光撥弄他的晚餐。接著,門關上了。除了一年之後在維多利亞車站的匆匆一瞥,我再也沒有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