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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生醫生,”他說,“抱歉讓您久等了。有一個棘手的問題需要我去關注,現在已經有了豐碩的結果。給您倒酒了嗎?沒有?昂德。昂德的恪盡職守是毫無疑問的,卻不能說是一個特備體貼周到的人。不幸的是,在我這個行業里,是容不得挑肥揀瘦的。我相信在剛才的長途旅行中他對您多有照顧。”
“他甚至沒有把他的名字告訴我。”
“這並不令人感到意外。我也不打算把我的名字告訴您。不過時間已經不早,我們還有正事要談。希望您跟我一起共進晚餐。”
“我不習慣跟不肯做自我介紹的人共進晚餐。”
“也許是這樣,但我請求您考慮一下:在這座房子裡什麼都會發生。要說您完全受我擺布,聽起來有點誇張喝愚蠢,但事實就是這樣。您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沒有人看見您來到這裡。如果您永遠不從這裡離開,全世界都不會有人知道。因此我建議,在您面臨的幾個選擇中,跟我一起愉快地共進晚餐是比較可取的。食物比較簡單,但酒很好。餐桌就在隔壁。請這邊來。”
他領我回到外面的走廊,走向一個幾乎占據房子整個側翼的餐廳。餐廳的一頭是說唱表演台,另一頭是跟龐大的壁爐。一張長餐桌橫貫兩頭,足夠容納三十個人,很容易想像在往昔的歲月里,家人喝朋友聚在餐桌周圍,音樂在演奏,爐火在燃燒,一道道菜餚沒完沒了的被端上來。但是今晚餐廳里空蕩蕩的。一盞帶燈罩的燈投下的亮光照著幾樣冷餐、麵包,和一瓶紅酒。看樣子,房子的主人要和我單獨在陰影的包圍下進餐。我心情壓抑、食欲不振地坐了下來。他坐在桌首,彎腰駝背,那把椅子似乎很不適合他這樣身材笨拙的人。
“我經常希望認識您,華生醫生。”東道主一邊給自己布菜,一邊說道,“也許您會感到意外。我是您的一個忠實崇拜者,讀過您寫的每一篇故事。”他隨身帶著一本《康希爾雜誌》,攤開放在桌上。“我剛讀完這一,《銅山毛櫸案》,認為寫得相當精彩。”雖然這個夜晚氣氛詭異,我還是忍不住感到一些自得,實際上我對這個故事的結尾也特別滿意。“傑夫羅?魯卡斯爾顯然是個最殘忍的禽獸。我感到吃驚的是那個姑娘竟然這樣輕信他。不過,我被您對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及其破案方法的描寫深深吸引住 ,一向都是如此。可惜您沒有把他向您提到的對罪案的七種不同解釋都寫出來,那樣肯定特別令人受益。儘管如此,您已經讓讀者看到了一顆了不起的大腦的運作方法,我們都應該為此心懷感激。來點紅酒?”
“謝謝。”
他倒了兩杯,然後繼續說道,“可惜福爾摩斯沒有專門致力於破解這種罪案,也就是說,家庭犯罪,動機無關緊要,受害者微不足道。魯卡斯爾甚至沒有因為所扮演的角色而被捕,不過倒是遭到了嚴重毀容,是不是?”
“慘不忍睹。”
“也許這個懲罰就夠了。當您的朋友把注意力轉向更大的事情,轉向由我這樣的人組織的企業時,他就跨越的界限,變得令人討厭了。我擔心他最近就做了這種事情,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我們倆可能就不得不見面。那樣的話,我向您保證,對他可是極為不利的。”
他口吻裡帶著一點兒尖刻,使我不寒而慄。“您還沒有把您的身份告訴我。”我說,“您能解釋一下您是誰嗎?”
“我是一位數學家,華生醫生。不是自誇,現在歐洲大多數院校都在學習我在兩項式定理方面的研究成果。我另外還有一個身份,您無疑會稱之為罪犯,不過我更願意認為我把犯罪變成了一門科學。我盡力不讓自己的雙手被玷污,把那些事情留給昂德伍德之類的人。您可以說我是個抽象思維者。從最純粹的意義上說,犯罪是一門抽象藝術,像音樂一樣。我配曲,別人演奏。”
“您需要我做什麼呢?您為什麼把我帶到這裡來?”
“除了有幸認識您,我還希望幫助您。更重要的是,我相信幫助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說這話我自己也感到很意外。兩個月前,我給他寄了一份紀念品,邀請他調查一下如今給他帶來這麼多痛苦的事情,很遺憾他沒有予以關注。也許,我應該表達更直接一些。”
“您給他寄了什麼?”我問,其實心裡已經知道了。
“一截白絲帶。”
“您也是‘絲之屋’的!”
“我跟它毫無關係!”他第一次以惱怒的口氣說話,“請不要用您愚蠢的三段論唉讓我失望了。把它們留著寫在您的書里吧。”
“但是您知道它是什麼。”
“我什麼都知道。這個國家發生的任何邪惡行徑,不管多大多小,都會引起我的注意。我在每個城市,每條街道都有線人。他們是我的耳目。他們連眼皮也不眨一下。”我等待著他繼續說下去,可是他再開口時,話題卻變 。“您必須向我做個保證,華生醫生。您必須拿您認為神聖的東西起誓,永遠不把這次我們的見面告訴福爾摩斯或其他人。永遠不寫,永遠不提。萬一您知道了我的名字,必須假裝是第一次聽說,對我一無所知。”
“您怎麼知道我會信守這樣的諾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