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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訴我,你一個人在這裡的時候發生了什麼?”福爾摩斯說,“你們認出的那個人離開旅館了嗎?”

    “這些先生是誰?”羅斯先指指卡斯泰爾,又指指我,“是探子嗎?是警察嗎?他們上這兒來做什麼?”

    “放心吧,羅斯。”我說,“你不用擔心。我是約翰·華生,是個醫生。你今天早晨到貝克街的時候看見過我。這位是卡斯泰爾先生,他在阿比馬爾街上開一家畫廊。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阿比馬爾街--在富人住宅區?”男孩冷得要命,牙齒不停地打戰。倫敦街頭的流浪兒肯定對冬天已經習慣,但是他獨自在這裡站了至少兩個小時呢。

    “你看見什麼了?”福爾摩斯問。

    “什麼也沒看見。”羅斯回答。他的聲音變了。從他的神情看,幾乎可以推斷他在刻意隱藏什麼。我不止一次地想到,這些孩子都已過早地超越了他們幼小的年紀,進入成年。“我一直在這裡,等你們。他沒有出來。也沒有人進去。真冷啊,冷到我的骨頭縫裡去了。”  

    “這是我答應給你的錢--還有你,維金斯。”福爾摩斯把錢付給兩個男孩,“好了,回家去吧。今晚你們已經做了不少事。”男孩接過硬幣,一起跑走了,羅斯還回頭看了我們最後一眼。“我建議我們到旅館裡去面對這個人。”福爾摩斯接著說道,“上帝作證,這個地方我一分鐘都不願多待。那個男孩,華生。你有沒有覺得他在遮遮掩掩?”

    “他肯定有什麼事情不想告訴我們。”我表示同意。

    “但願他沒有什麼背叛我們的行為。卡斯泰爾先生,請往後站站。我們的目標不太可能有暴力舉動,但我們來這裡是毫無準備的。華生醫生那把可信賴的佩槍,肯定用布包著,躺在肯辛頓的某個抽屜里睡大覺呢。我身上也沒帶著武器。只能靠我們的智慧保住性命了。來吧!”

    我們三個走進旅館。上了幾級台階,來到前門。進門後是一個公共門廳,沒有地毯,燈光微弱,旁邊有一間小辦公室。一位上了年紀的男人坐在裡面的一張木頭椅上,昏昏欲睡,看見我們,立刻驚醒過來。“先生們,上帝保佑你們,”他用顫抖的聲音說,“我們提供上好的單人床,五先令一晚--”  

    “我們不是來住宿的。”福爾摩斯回答,“我們在追查一個最近剛從美國來的男人。他一側面頰上有一道近期留下的傷疤。事情非常緊急,如果你不想給自己惹上官司的話,請告訴我們在哪裡能找到他。”

    旅館夥計不願意惹麻煩。“這裡只有一個美國人,”他說,“你說的肯定是紐約來的哈里森先生。他的房間在這層的過道盡頭。他不久前剛進來,我沒有聽見一點聲音,估計他肯定在睡覺呢。”

    “房間號是多少?”福爾摩斯問。

    “六號。”

    我們立刻往裡走。穿過一道空蕩蕩的走廊,兩邊的房門互相挨得很近,裡面的房間肯定比壁櫥大不了多少。煤氣燈開得很小,我們幾乎是在黑暗中摸索著往前走。六號房間確實在走廊盡頭。福爾摩斯舉起拳頭,準備敲門,接著退後一步,唇間倒抽了一口冷氣。我低頭一看,一縷液體,在昏暗的光線中幾乎呈黑色,從門縫底下流淌出來,在壁腳板邊聚成小小的一汪。我聽見卡斯泰爾驚叫了一聲,並看見他雙手捂住眼睛,往後退縮。旅館夥計在走廊那頭看著我們,就好像他知道會發生這種恐怖的事。  

    福爾摩斯推了推門。沒有推開。他沒有說話,用肩膀使勁去撞門。本來就不結實的鎖被撞碎了。卡斯泰爾留在走廊上。我們倆走進屋裡,立刻看到我曾經以為區區不足掛齒的一樁案子已經惡化。窗戶開著,屋裡被翻得亂七八糟。我們追查的那個人蜷著身子,脖子上插著一把刀。

    第五章 雷斯垂德負責調查(1)

    就在最近,我又一次看見了喬治·雷斯垂德。

    他一直沒有從調查那幾樁詭異的謀殺案時受到的槍傷中完全恢復。那些謀殺案被大眾媒體稱為克勒肯維爾連環兇案,雖然其中一樁發生在相鄰的霍克斯頓,另一樁被證實是自殺。當然,我們最後相見時,雷斯垂德已經從警察局退休很久,他非常友善地到我剛搬的家中找到我,整個下午我們倆就在一起追憶往事。我們談話的大部分內容都是關於歇洛克·福爾摩斯的,對此我的讀者們肯定不會感到驚訝。我覺得我有兩件事需要向雷斯垂德致歉。第一,我從來沒有用熱情洋溢的筆觸描寫他。我腦海里跳出的是“賊眉鼠眼、酷似雪貂”之類的字眼。不過,這樣的描寫雖然有些刻薄,但至少是準確的。雷斯垂德本人有一次也自嘲說,變化無常的大自然把他打造成了一個罪犯而不是警官的模樣,從各方面來說,如果他選擇了罪犯的職業,或許倒能成為一個比較富裕的人。福爾摩斯也經常這樣說自己,說以他本人的技能,特別是在撬鎖和造假方面的手藝,可以使他成為一個高明的罪犯,跟他當偵探一樣成功。想像這兩人如今在另一個世界裡,或許正在法律的對立面密謀合作,倒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第二,我曾暗示雷斯垂德沒有任何智慧或調查能力,這或許是有失公允的。確實,歇洛克·福爾摩斯有時對他評價不高。但是福爾摩斯是這樣與眾不同、智力超凡,整個倫敦都沒有人是他的對手,他對遇到的幾乎每位警察都嗤之以鼻。也許斯坦利·霍普金斯除外,可是,即使他對那位年輕偵探的信心也經常受到嚴峻的考驗。簡單地說,在福爾摩斯身邊,任何一位偵探都會發現自己幾乎不可能出人頭地。就連我,陪伴他的時間比任何人都多,有時也不得不提醒自己,我並不是個一無是處的傻瓜。其實,雷斯垂德在許多方面都是一個能力很強的人。你如果查查國家檔案,就會發現他獨立調查的許多成功案例,報紙也總是對他評價很高,就連福爾摩斯也敬佩他的堅韌頑強。不管怎麼說,他完成了在蘇格蘭場負責刑事調查的助理行政長官的職業生涯,雖然他的名聲很大程度上依賴於實際上由福爾摩斯偵破的案件,但他因此得到了好評。在我們長時間的愉快談話中,雷斯垂德向我指出,他在歇洛克·福爾摩斯面前可能有點戰戰兢兢,這或許使得他不能那麼有效地行使職責。唉,如今他已作古,我相信他不會介意我把他私下裡說的話透露出來,恢復他應有的名譽。他不是一個壞人。我最終清楚地知道了他內心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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