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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魔鬼!”卡斯泰爾驚恐地扭身躲開她,“你怎麼可能?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
“福爾摩斯先生說得對,埃德蒙。”妻子回答。我注意到她的聲音變了,變得強硬,愛爾蘭口音非常明顯。“我要把你們全家都送進墳墓。先是你母親,然後是伊萊扎。你根本想不到我為你準備的是什麼!”她轉向福爾摩斯,“還有什麼,我聰明的福爾摩斯先生?是不是有一位警察等在外面?我是不是應該上樓收拾幾件東西?”
“確實有一位警察在等,卡斯泰爾夫人。但是我的話還沒有說完。”福爾摩斯挺起身子,我看見他眼睛裡透出一種冷酷的、復仇的光,是我以前從未見過的。他是即將宣判的法官,是個打開活板門的劊子手。一股寒意在房間裡瀰漫。再過一個月,“山間城堡”就會成為一座無人居住的空宅——如果我說冥冥中有聲音悄悄告知這種結局,這座房子似乎已然知道它的命運,我是否過於想入非非了?“還有那個孩子羅斯的死需要解釋。”
卡斯泰爾夫人放聲大笑。“我對羅斯一無所知。”她說,“您一直很有智慧,福爾摩斯先生,但是現在您得意忘形了。”
“我現在不是在對您說話了,卡斯泰爾夫人。”福爾摩斯回答,然後轉向她的丈夫,“羅斯被謀殺的那天夜裡,我對您那些事情的調查出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轉折。卡斯泰爾先生,這不是我經常使用的一個詞,因為我習慣於預料一切。我所調查的每一起罪案都有所謂的敘述連續性——也就是一條無形的線索。我的朋友華生醫生總是能夠準確無誤地發現它,所以他才把我的故事寫得這麼精彩。但是這次我意識到自己的注意力被轉移了。我在調查一條線索,突然之間,簡直是非常偶然地,就被引入了另一條線索。從我到達奧德摩爾夫人的私人旅館的那一刻起,就把波士頓和圓帽幫拋在了腦後。我朝著一個新的方向進發,它最終使我揭開了一個驚天謎案,比我之前遭遇過的任何案件都要駭人聽聞。”
卡斯泰爾聽到這裡,退縮了一下。他的妻子好奇地打量著他。
“讓我們回到那天夜裡,當時您是跟我在一起的。我對羅斯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那伙街頭流浪兒中的一員,他們經常向我提供幫助,我曾親切地稱他們為貝克街偵探小隊。他們對我有用,我給他們報償。這似乎是一種有益無害的安排,至少以前是這樣。當時,羅斯留在那裡監視旅館,他的夥伴維金斯過來找我。我們四個——您,立刻看出這個男孩被嚇壞了。他詢問我們是誰,您是誰。華生試圖安慰他,把您的名字和地址都告訴了男孩。我想,恐怕正是這點給男孩帶來了殺身之禍。我並沒有責怪你,華生,我同樣也犯有錯誤。”
“我想當然地認為羅斯害怕是因為在旅館裡看見了什麼。這是一種很自然的推測,因為我們後來發現那裡發生了兇案。我斷定羅斯肯定看見了兇手,並且出於他自己的原因,決定保持沉默。然而我錯了,讓男孩驚愕和恐懼的事情,跟那件兇案毫無關係,而是因為他看見了您,卡斯泰爾先生。羅斯決定弄清您是誰,在哪裡能找到您,因為他認出了您。上帝知道您對那個孩子做過什麼,即使現在我也不願意細想。你們倆曾在‘絲之屋’見過。”
又是一陣可怕的沉默。
“‘絲之屋’是什麼?”凱薩琳·卡斯泰爾問。
“我不會回答您的問題,卡斯泰爾夫人,也不需要再跟您說話。我最後要說的是:您的整個計劃,您的這場婚姻,只在某一種類型的男人身上行得通——他想要一個妻子建立家庭,使他得到一定的社會地位,而不是因為愛和感情。用您自己非常考究的說法,您知道他的真實面目。從我們見面的第一天起,我就奇怪究竟是在跟一個什麼樣的人物打交道,我總是感到迷惑不解。一個男人對我說他去看華格納的歌劇要遲到了,而那天晚上城裡根本就沒有華格納的歌劇。”
“羅斯認出了您,卡斯泰爾先生。這是可能發生的最糟糕的事情。因為我可以想像,身份保密是‘絲之屋’的座右銘。你們夜裡來,做了要做的事,就離開了。在整個事情里,羅斯都是個犧牲品。但是他的成熟超出了他的年齡,貧困和絕望促使他不可避免地走向犯罪。他已經從欺凌他的一個男人那裡偷了一塊懷表。從碰到您的震驚中恢復過來之後,他肯定立刻看到有機會撈到更多的好處。毫無疑問,他就是這樣告訴他的朋友維金斯的。他第二天是不是來找您了?他是不是威脅說,如果您不給他一大筆錢,他就把您的事情曝光?或者,您是不是已經匆匆去找查爾斯·菲茨西蒙斯和他那幫打手,要求他們把這件事擺平了?”
“我絕對沒有叫他們做任何事情。”卡斯泰爾嘟囔著說,他聲音發緊,費力地吐出了這句話。
“您去找菲茨西蒙斯,說您正在受到威脅。您根據他的指示,打發羅斯去赴約。羅斯以為會拿到一筆封口費。就在我和華生醫生趕到釘袋酒館的前一刻,他前去赴約,我們到得太晚了。羅斯見到的不是菲茨西蒙斯或您本人,而是兩個打手,自稱漢德森和布拉特比。他們確保羅斯以後不會再來找您的麻煩。”福爾摩斯頓了頓,接著說,“羅斯因為大膽狂妄被折磨致死,一根白絲帶系在他的手腕上,以警告那些有同樣念頭的不幸的孩子。卡斯泰爾先生,也許不是您下的指令,但我想讓您知道,我認為您個人負有責任。您凌辱了他。您害死了他。您是我遇到品質最卑鄙、最惡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