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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相信他是無辜的!”
“我從一開始就沒懷疑過。我調查了銅門廣場的案子,很快就看出這裡面有貓膩。哈里曼警官說他從白馬路上一家被搶的銀行過來,可那兒並沒有發生搶劫案。我查了報案記錄,去了那家銀行。我覺得如果哈里曼能在法庭上對此說謊,他在其他不少事情上也可能說謊。”
“雷斯垂德賭了一把,”福爾摩斯插嘴說,“其實他的第一本能是把我送回監獄。但是他和我彼此非常了解,無論兩人有什麼樣的不同,而且我們合作的次數太多了,不會因為一次誣告而決裂。對不對,雷斯垂德?”
“隨您怎麼說了,福爾摩斯先生。”
“打心底里,他和我一樣急於了結這件事,把真正的罪犯繩之以法。”
“這一個還活著!”一個警員叫起來。福爾摩斯和我講話的時候,他們在檢查那兩個襲擊者。
福爾摩斯走到布拉特比躺著的地方,跪在他身邊。“你能聽見我說話嗎?布拉特比?”他問。一陣沉默,然後是一聲輕輕的哀號,像小孩疼痛時發出來的。“我們對你無能為力,但你還有時間做點彌補,在去見你的創造者之前彌補你的一些罪行。”
很輕很輕地,布拉特比抽泣起來。
“我知道‘絲之屋’的一切。我知道它是什麼。我知道在哪兒找到它……實際上,我昨晚還去過,但發現它是空的,無聲無息。只有這個情報我沒有辦法自己發現,而如果我們想要徹底了結這件事的話,它是十分關鍵的。為了救贖你自己,告訴我,‘絲之屋’下次聚會是在什麼時候?”
一陣長長的沉默。我不禁對這即將咽氣的人湧起一股憐憫,雖然他幾分鐘前還企圖殺死我-還有福爾摩斯。在死亡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有一個更偉大的審判者等在那裡,我們又有什麼資格來審判他們呢?
“今晚……”他說完便咽了氣。
福爾摩斯直起身來。“運氣終於轉到我們這邊了,雷斯垂德。”他說,“您能再陪我走一段路嗎?你有至少十個人嗎?他們必須是堅毅果敢的,我向您保證,他們永遠不會忘記我們將要揭露的陰謀。”
“我們跟著您,福爾摩斯。”雷斯垂德答道,“把這件事了結掉。”
福爾摩斯拿著我的槍,我沒看到他是什麼時候撿起來的。他把它重新塞進我的手中,望著我的眼睛。我知道他在詢問什麼,就點點頭,我們一起出發了。
第十九章絲之屋
我們回到了哈姆沃斯山的最高地段,回到喬利.格蘭傑男生學校。調查還能把我們帶到哪裡呢?GG單是從這兒出來的。顯然是有人把它放在羅斯的床墊下讓校長發現,知道他會把它帶給我們,把我們引向‘絲金博士’的陷阱。當然,也可能查爾斯.菲茨西蒙斯一直都在說謊,他自己也是同謀。不過,我到現在仍然覺得這難以相信,因為他給我的感覺是個正派的典範:他的責任感,他對孩子們的關心,他那可敬的妻子,還有他聽到羅斯死訊時那痛苦的樣子。難以想像這一切都不過是偽裝的。我到現在還相信,即使他被卷進了什麼黑暗邪惡的事情,他本人也是不知情或不情願的。
雷斯垂德帶了十個人,分乘四輛馬車,一輛接一輛默默往山上爬。山坡似乎從倫敦的北邊向上蜿蜒。他仍然帶著一把左輪手槍,福爾摩斯和我也是,但其他人沒帶武器,所以如果我們預備要有武力衝突,速度和突襲將是關鍵。福爾摩斯發出信號,馬車停在離我們的目標不遠處。目標不是學校,而是小路對面的方形建築,那裡曾是造車廂的工廠。菲茨西蒙斯對我們說那是用於音樂演出的,至少這一點他說的應該是實話,因為外面停了幾輛馬車,我能聽到裡面傳出鋼琴的音樂聲。
我們在一片樹叢後面站好位置,在那裡可以不被看見。時間是八點半,天開始下雪了,大片白鵝毛從夜空中飄落下來。地面已經變成白色,這坡頂上比城裡面寒冷得多。不久前挨的棍擊仍讓我相當痛楚,整條胳膊一抽一抽地痛,我的舊傷也呼應般地抽搐起來。我擔心自己可能開始發燒了,但決心不表現出來。我已經走了這麼遠,一定要堅持到底。福爾摩斯在等著什麼,我對他的判斷有無限信心,哪怕我們必須在這兒站上一夜。
雷斯垂德大概感覺到了我的不舒服,他碰碰我,遞給我一個小銀酒壺。我把它舉到嘴邊,喝了一口白蘭地,然後把酒壺還給這個小個子警探,他用袖子擦了擦,也喝了一些,然後把酒壺收了起來。
“有什麼計劃,福爾摩斯先生?”他問。
“如果你想當場抓住這些人,雷斯垂德,那我們就必須知道怎樣進去才不會引起警覺。”
“我們要打斷音樂會嗎?”
“這不是音樂會。”
我聽到又一輛馬車駛來的輕響,回頭看見一輛四輪馬車,由兩匹漂亮的灰馬拉著。車夫用鞭子趕它們向前,因為山坡教陡,地面已經變得危險,泥漿和積雪使馬輪打滑。我看了一眼福爾摩斯,他臉上有種表情與我以前見過的很不一樣。我把它描述為冷峻的滿意,就好像他被證明是正確的,現在終於可以復仇了。他目光炯炯,但顴骨下面卻有深深的陰影,我覺得即使最終見到復仇天使,他的模樣也不會比此刻的福爾摩斯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