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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來。
“現在我要離開這座房子,不想再在這裡逗留。我突然想到,從某些方面來說,您的婚姻也許並不像您認為的那樣判斷失當。你們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好吧,你們會發現警車在外面等待你們,不過會帶你們去往不同的地方。華生,準備好了嗎?我們自行離開這裡吧。”
埃德蒙和凱薩琳·卡斯泰爾一動不動地並排坐在沙發上。他們誰也沒有說話。但是我感覺到他們專注地目送我們離開。
尾聲
任務即將完成,我的心情卻無比沉重。寫故事的過程就好像重新經歷著一切。其中有些細節我情願忘記;但是由此我能夠回到福爾摩斯身邊,跟隨他從溫布爾頓到黑衣修士街,到漢姆沃斯山,再到霍洛韋,總是比他落後一步)從各方面來說)。享受近距離觀察這位稀世天才的寶貴特權,這種感覺多麼令人愉快。很快就要寫到最後一頁了,我又一次發現自己置身於那個房間,窗台上放著葉蘭,暖氣片總是燒的有點太熱。我的手酸痛,所有的記憶都已經付諸筆端。但願我還有東西要寫,一旦結束,就會發現自己又是孤單一人。
我不應該抱怨。我在這裡生活得很舒適。女兒們隔三岔五地來看我,還把外孫們也帶了來。其中一個外孫甚至起名為歇洛克。他的母親認為這是在向我和福爾摩斯長期的友誼表示敬意,但孩子從來不用這個名字。這個周末他們會來,我要把這份手稿交給他們,並吩咐他們妥善保存,然後我的工作就完成了。現在只需要再最後讀一遍,也許我會聽從今天早晨照顧我的那位護士的建議。
“快要寫完了嗎,華生醫生?我相信肯定還有一些細節需要交代清楚。推敲斟酌,精益求精,然後您必須讓我們大家讀一遍。我一直在跟別的姑娘說這件事,她們簡直都等不及了!”
確實有些細節需要補充。
查爾斯·菲茨西蒙斯——我避免使用“牧師”這個詞——在“絲之屋”的最後那天晚上對我們說的話非常正確。他確實沒有接受審判。但是另一方面,他也沒有像他樂觀估計的那樣獲得釋放。在他關押的監獄裡似乎發生了一起事故。他從樓上摔下來,腦殼破裂。是被推下來的嗎?似乎很有可能。因為正如他吹噓的那樣,他知道許多重要人物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暗示說他跟王室家族都有聯繫,但願我沒有誤會他的意思。我知道這很荒唐,但是我記得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以及他那次破天荒地來到我們住所。從他對我們說的話,以及他的行為舉止判斷,他顯然是受到很大的壓力才來的;而且……不,我根本不會去考慮那種可能性。菲茨西蒙斯是在說謊。他是在被捕、押走之前拼命誇張自己的影響力。事情已經結束了。
那麼我們就說政府里有人知道他在做什麼,但不敢將他曝光,因為害怕有照片為證的醜聞——確實,在之後的幾個星期,最高層接二連三有人辭職,讓國人既驚訝又惶恐。然而我十分希望菲茨西蒙斯不是遭遇暗殺。他無疑是一個惡魔,但是沒有哪個國家可以僅僅考慮到利害關係而把法律拋在一邊。現在我們處於戰爭狀態,不過從各方面來看,這都是一次幸運的事故。
菲茨西蒙斯夫人失蹤了。雷斯垂德告訴我,菲茨西蒙斯夫人在丈夫死後精神失常,被送到遙遠北方的一所瘋人院。這也是一個幸運的結果,她在那裡可以愛說什麼就說什麼,沒有人會相信她。據我所知,她至今還在那裡。
埃德蒙·卡斯泰爾沒有被起訴。他和姐姐一起離開了這個國家。他姐姐雖然恢復了健康,但後半輩子一直身體虛弱。卡斯泰爾和芬奇的畫廊停止營業。凱薩琳·卡斯泰爾以其婚前的名字接受審判,被判有罪,獲終身監禁。她能逃脫斷頭台已經很幸運了。拉文肖勳爵拿著一把左輪手槍走進書房,飲彈自盡。可能還有另外一兩起自殺事件,但是霍拉斯·布萊克沃特勳爵和托馬斯·阿克蘭醫生逃脫了法律的制裁。我知道應該用務實的態度看待這些事情,但仍然感到氣惱,特別是他們曾經試圖向歇洛克·福爾摩斯下毒手。
當然啦,還有那天夜裡跟我搭訕,請我吃了一頓奇異晚餐的陌生紳士。我一直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福爾摩斯,直至今日都沒有提到他。有些人可能覺得這很奇怪,但是我已經許下承諾。即使他自詡為罪犯,我作為一名紳士,覺得除了信守諾言外別無選擇。當然,我相信我的東道主不是別人,正是詹姆斯·莫里亞蒂教授。此後不久他就在我們生活中扮演了一個那麼重要的角色。我要拼命忍耐,假裝自己從沒見過他,就在我們動身去萊辛巴赫瀑布之前,福爾摩斯跟我詳細談到了他,我那個時候就確信正是此人。我經常反思莫里亞蒂性格中這一不同尋常的一面。福爾摩斯敬畏地談到他的狠毒,以及他涉嫌的無數罪案。福爾摩斯同時也讚嘆他的智慧和他的公平原則。直到今天,我都相信莫里亞蒂當時是真心想要幫助福爾摩斯,希望看到“絲之屋”垮台。他身為一名罪犯,發現了“絲之屋”的存在,又覺得他本人不合適,不願意採取行動。但是他感情上覺得難以容忍,就給福爾摩斯寄來了那截白絲帶,並向我提供那把牢房鑰匙,希望他的對手能替他完成這項工作。事情果然就是這樣發生了。不過,據我所知,莫里亞蒂從沒有寄來感謝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