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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是的。我當然知道。他剛才自我介紹了。”
“我來是因為很有興趣看看您工作的地方。”福爾摩斯說,“同時也有許多問題要問您,關於您在波士頓僱傭的平克頓律師所的那些人。”
“真是一件可怕的事!”芬奇突然插進來說,“我永遠不會從那些畫作的損失中緩過勁來,到死都不會。這是我事業上最為慘痛的一次災難。如果我們賣給他的是幾幅惠斯勒的作品就好了,埃德蒙。就讓它們被炸成碎片吧,沒有人會在乎!”老人一旦開口,似乎就停不下來,“買賣畫作是一個受人尊敬的行當,福爾摩斯先生。我們跟許多貴族客戶打交道。我不希望讓大家知道我們跟槍手和謀殺攪在一起!”
門突然打開,一個小男孩沖了進來。老人看到這樣的人也來光顧畫廊,頓時拉長了臉。我立刻認出男孩是維金斯,那天早晨剛去過我們住所;但是對芬奇來說,似乎遭遇了一次最猛烈的突然襲擊。“滾開!滾出去!”他激動地喊道,“這裡沒有你要的東西。”
“您不用擔心,芬奇先生。”福爾摩斯說,“這個男孩我認識。怎麼了,維金斯?”
“我們找到他了,福爾摩斯先生!”維金斯興奮地喊道,“就是您要找的那個傢伙。我們親眼看見他的,我和羅斯。當時我們正要走進倫敦橋巷的那家德國店--羅斯知道那家店,他經常在那裡進進出出--店門突然打開,他出來了。再清楚不過了,臉上一道傷疤。”男孩在自己的面頰上比畫了一下,接著說,“是我看見他的,不是羅斯。”
“他現在人呢?”福爾摩斯問。
“我們跟蹤他進了旅館,先生。如果我們帶你們去,能每人得到一個幾尼嗎?”
“如果不帶我們去,當心你們的小命。”福爾摩斯回答,“其實我對你們一向是很公道的,維金斯。這你知道。告訴我,這家旅館在哪裡?”
“在伯蒙齊,先生。奧德摩爾夫人的私人旅館。羅斯還在那兒。我把他留在那裡望風,我一路猛跑,先去您的住所,又跑到這裡來找您。如果那個人再出來,羅斯會盯著他去哪兒。羅斯是個新手,但是特別機靈。你們跟我一起回去嗎,福爾摩斯先生?您要叫一輛出租馬車嗎?我也能坐在上面嗎?”
第四章 民間警察部隊(3)
“你可以跟趕車人坐在一起。”福爾摩斯轉向我。我立刻發現他眉頭緊鎖,神色焦慮,說明他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眼前這件事情上。“我們必須立刻動身。”他說,“運氣不錯,調查對象已經在我們的掌控中。千萬不能讓他從我們的指縫間溜走。”
“我跟你們一起去。”卡斯泰爾大聲說。
“卡斯泰爾先生,為了您自身的安全--”
“我見過這個人。是我向你們描述他的,如果有誰能保證您的這些男孩沒有認錯人,此人非我莫屬。而且我個人也渴望看到這件事的結果,福爾摩斯先生。如果這正是我認為的那個人,他是因為我而出現的,我應該看到整個過程。”
“沒有時間爭論了。”福爾摩斯說,“好吧。我們三個一起出發。別再浪費絲毫時間了。”
福爾摩斯、維金斯、卡斯泰爾和我匆匆走出畫廊,只留下芬奇先生呆呆地看著我們的背影。我們找到一輛出租的四輪馬車,坐了上去,維金斯爬到趕車人身邊,趕車人輕蔑地掃了他一眼,隨即態度緩和下來,還分了點毛毯給他蓋上。鞭子一響,我們上路了,似乎幾匹馬也感知到我們迫切的心情。天已經快黑了,隨著夜幕的降臨,我剛才感受到的輕鬆愉快已經消失殆盡,城市又一次變得冷漠而充滿敵意。店主和街頭藝人都已回家,取而代之的是一批完全不同的人,衣衫襤褸的男人,艷麗俗氣的女人,需要在陰影下完成他們的交易,事實上,他們的交易本身就帶來了陰影。
馬車載著我們駛過黑衣修士橋,凜冽的寒風像刀子一樣朝我們吹來。福爾摩斯上車後一直沒有說話,我覺得他似乎對於即將發生的事情有一種預感。這是他從來不肯承認的。如果我提出來,我知道他肯定會生氣。他不是個占卜家!正如他有一次說的。他都是憑藉智慧,憑藉系統化的常識。然而我仍然意識到存在著某種無法解釋的東西,甚至可以看作是超自然的力量。不管怎樣,福爾摩斯知道今晚發生的事情將會提供一個關鍵的轉折點,從那之後,他的生活--我們倆的生活--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奧德摩爾夫人的私人旅館登GG說,每星期三十先令提供一張床鋪和客廳。一分價錢一分貨,那地方正是這個價錢所能指望的。一座寒酸破敗的房子,一側是個小賣部,另一側是個磚窯。這裡靠近河邊,空氣潮濕骯髒。窗戶後面亮著燈,但是玻璃上結著陳年的污垢,燈光幾乎透不出來。維金斯的夥伴羅斯正等著我們,他雖然衣服裡面墊著厚厚的報紙,還是凍得渾身發抖。看到福爾摩斯和卡斯泰爾從馬車上下來,羅斯退後一步,我看出他好像受了很大的驚嚇。他眼睛裡滿是驚恐,小臉在路燈的照耀下,白如死灰。可是當維金斯跳下車,一把抓住他時,似乎魔咒被打破了。
“沒關係了,夥計!”維金斯喊道,“我們倆都能拿到一個幾尼。福爾摩斯先生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