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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我敢向上帝發誓,我的美人:那些劊子手去抓你兒子的腦袋時,是不會這麼
溫情脈脈的……而你還在我面前硬充好漢!你好好想想,這一幕不過40個小時以後就要
發生了!40個小時,一分鐘也不再延長。你卻還在猶豫……還在瞻前顧後!這可是你兒
子生命攸關的時刻!好了,別再流淚了,別再那麼愚蠢地感情用事了…
…快來正視現實吧!照你剛才許下的諾言,你將成為我的妻子,從現在起你就是我
的未婚妻了……克拉瑞絲,克拉瑞絲,讓我吻你的嘴唇……”
她伸出手,還想阻止他;可她的手是那樣軟弱無力。德珀勒克則毫不掩飾地、厚顏
無恥地說下去,他的話充滿了野獸般的殘忍和欲望:
“救救你的兒子吧……想想他在生命最後一天的早上被送上斷頭台之前的洗禮,襯
衫領子被剪開,頭髮要剪掉……克拉瑞絲,克拉瑞絲,我會救出他的……你放心……我
的整個生命都屬於你……克拉瑞絲。”
她停止了反抗。一切都結束了。這個罪惡男人的嘴唇就要貼近自己的嘴唇了。
事情只能如此,再也無法挽回了。聽任命運的驅使是她最後的選擇,這一點她早就
做好了準備,她早就懂得了,於是她閉上眼睛,不去看面前這張醜陋而無恥的面孔。心
里只是默念著:
“兒子……我可憐的兒子……”
幾秒鐘,十幾秒鐘過去了,也許有二十秒了,德珀勒克一動不動,未發一言。
對這突然的沉默,對這種異常的平靜,她感到十分驚奇。難道這個惡魔在最後一刻
會突然良心發現?
她睜開了眼睛。
而眼前的情景卻使她目瞪口呆。她原以為會看到一張猙獰的面孔,可此刻出現在她
面前的這張臉卻毫無生氣,由於極度的驚恐臉都扭曲了,方才的得意洋洋不見了。雙重
鏡片後面的那雙眼睛似乎在眺望上方,看著她身後的上方。
克拉瑞絲轉過身,只見椅子右上方兩支槍正對著德珀勒克。她只看到了這些:
兩隻大手緊握兩支大而兇狠的手槍,她就看到了這些。還有對面德珀勒克那張由於
恐懼而失去血色的臉。與此同時,德珀勒克身後突然蹦出一個人來一胳膊摟住了他的脖
子,另一隻手猛然一拳將他打翻在地,一團棉花塞進了他的口鼻,棉花散發出一股仿佛
麻醉劑的氣味。
克拉瑞絲認出了尼古爾先生。
“幫一把,格羅內爾!”他喊道,“幫一把,勒巴努!用不著手槍了!我已經把他
逮住了。他現在是軟棉花一團了了……給我結結實實地捆起來!”
德珀勒克就像個斷了線的木偶似的彎下腰,癱了下去。由於麻醉劑的作用,這只可
怕的野獸昏倒在地,再也別想傷人了,那樣子十分可笑。
格羅內爾和勒巴努用一床被子將他裹起,結結實實地綁了起來。
“好了!好了!”羅平說著,不由自主地蹦跳,一陣巨大的喜悅突然湧上心頭。
他在房間裡亂蹦亂跳,又是康康舞和瑪特西什舞的扭腰擺臀,又是阿拉伯雜耍藝人
的飛快旋轉,加上馬戲團小丑的擠眉弄眼和醉鬼般的跌跌撞撞。同時他還像雜耍班演出
似地報著幕:
“囚犯踢踏……俘虜恰恰舞……腳踏人民代表屍體的荒誕舞!……麻醉劑波爾卡,
敗軍之將波士頓雙層眼鏡舞!……嘿!嘿!敲詐大師西班牙舞!……下面是奧地利蒂羅
爾舞。來!來!來!啦!啦!啦!……前進,祖國的兒女們!……蓬嚓嚓,蓬嚓嚓……”
他原本的頑皮和樂天的勁兒,幾個月來被焦慮不安和連遭挫折壓抑著,如今卻像火
山一樣爆發出來。他放聲大笑,激動萬分,像孩子般地喧鬧地表達自己無比的喜悅。
他最後跳了兩下之後,又在房間裡轉來轉去地翻筋斗。然後,他又手插腰,一隻腳
踏在德珀勒克一動不動的軀體上。
“真是一幅美妙的圖畫,”他說道,“善良的天使終於戰勝了邪惡的毒蛇!”
特別滑稽的是,羅平依然是尼古爾先生的打扮,臉上化了裝,身上穿著輔導教師的
緊身衣,古板的墊肩,這些好像仍然束縛著他的表演。
梅爾奇夫人臉上掠過一絲苦笑。這幾個月來她臉上第一次有了笑容。但她很快又回
到可怕的現實中,懇求道:
“求求您……還是先想想吉爾貝吧!”
他跑到她面前,兩隻胳膊挽住她,本能地用力吻了她的兩頰,樣子顯得十分天真。
她也忍不住笑了。
“噢,夫人,這可是個好人的吻,不是德珀勒克在吻你,而是我……你要是說一句
不願意,那我就再吻你一次。我可是稱呼‘你’……你要生氣就生氣……噢!
我太高興了!”
說完,他一條腿跪在她面前,滿懷敬意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