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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阿得雷車站來了個急轉彎,在那種速度之下我不禁屏住氣息,只怕我們會翻車;而且當我們沿著崎嶇道路顛簸前進時,我甚至必須雙手緊抓座椅才能保持平衡。我們以高檔爬上面前的山,一直高速攀升到向著更遠的懸崖邊延伸而去的泥土路上。
才剛轉到山峰上,凡斯就發出了驚叫聲;與此同時,我也發現遠處有閃爍晃動的紅光。經過一陣子明顯的再加速,凡斯帶著我們沖近前方的那輛車子,不到片刻,這輛車的車型和顏色就已清晰可辨。馮布朗的大型戴米勒,你不可能會認錯。
“遮住臉,”凡斯轉過頭去大聲對馬克漢和希茲說,“當我們超車時,別讓任何人看到你們。”
我往下斜溜到擋風玻璃下方,幾秒鐘後,一陣突來的轉向告訴我,我們已經繞過了戴米勒。之後我們的車子又回到路中央,搶在前頭快速上山。
再往前走了半里,路變得更狹窄了,一邊有條深溝,另一邊則是濃密的灌木叢。凡斯迅速踩下剎車,後輪於是在堅硬的冰地上打滑,使得車子停住時幾乎與道路呈九十度角,完全阻擋住了路面。
“下車了,老兄!”凡斯喊道。
我們下車時,那部車子也剛好帶著刺耳的剎車聲,突然歪向一邊,就停在離我們幾尺之外。凡斯回過車頭,停妥後猛力開門下車,往戴米勒直走過去;受到某種難以言喻的刺激和不祥預感驅策的我們,也本能地跟在他後頭前進。戴米勒這種轎車的窗戶都既小又高,即使有西方天際苟延殘喘的夕陽餘暉和儀錶板的亮光,我仍然怎麼都看不清楚車子裡的景況。不過也就在那個時刻,希茲的袖珍型手電筒已經在昏暗中發出光芒。
我使勁兒張大的雙眼所看到的景象,讓我非常驚愕。一路上我就不斷悲觀地推想,這一整趟冒險旅程可能會有什麼結果,也早已想像過最可怕的可能景象,但是當我看到眼前這驚人的新發現時,卻一點也無法面對。
車子的后座是空的,和我的懷疑相反,前座是兩位小姐,不見馮布朗的蹤跡。希蓓拉並沒坐在駕駛座上,而是腦袋低垂陷在乘客座的角落裡。她的太陽穴上有個可怖的傷口,鮮血不斷從頰上往下流。艾達坐在駕駛座,帶著冷森森的恨意怒視著我們。希茲的手電筒直接射向她的臉孔,所以剛開始她並沒認出我們來;等她的瞳孔終於適應了這道強光後,她的眼神就集中到凡斯身上,嘴裡突然迸發出一連串惡毒的咒罵。
與此同時,她的右手也從方向盤垂落到身旁的座椅上,再度舉起時卻多了一把小型的、閃閃發光的左輪手槍。緊接著,一道閃光和一聲刺耳的巨響之後,擋風玻璃也應聲碎裂。這時的凡斯,已經一隻腳踩上了踏板,上半身立刻鑽進車內;當艾達再提起左輪手槍時,他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另一隻手托住它。
“別這樣,親愛的,”他拖長了聲調說,語氣鎮靜且絲毫不帶敵意,“你不應該把我加入你的名單中。你難道不知道,我其實很期待你這麼做嗎?”
艾達還想給他一槍,但左輪手槍早已在凡斯的掌握之中,她狂怒地往他身上猛撲過去;污穢不堪的辱罵字眼,和令人難以置信的褻瀆言語,也同時從她那咆哮的口中傾瀉而出。憤怒、野蠻、狂暴,這時的她,就像是一頭還沒完全被馴服的野獸,只憑著直覺來和那無可救藥的絕望搏鬥。只不過她的雙腕已全在凡斯的鐵掌之下,只要一個扭轉,就能輕易折斷她的手臂。就像一個父親正在安撫他暴怒的孩子一般,凡斯還是既溫和又慈祥地對待她。他很快地拉著她從車上出來,引導她走到馬路上,任憑她在那兒繼續激烈掙扎。
“快,警官!”凡斯帶著疲憊的惱怒對希茲說,“你最好替她帶上手銬。我可不想傷到她。”
在困惑、混亂的狀態下佇立著觀看這一幕驚人場面的希茲,因過度震驚而不知所措,不過,凡斯的聲音終於使他意識到要儘快有所行動。喀嚓兩聲之後,艾達也突然松垮下來,變得沉靜、溫馴而倦怠不堪,仿佛太虛弱而再也站不住腳,只能靠在車邊不斷喘息。
凡斯彎腰撿起掉在路上的左輪手槍,草草看過一眼後就遞給了馬克漢。
“這是契斯特的槍。”他說,指著艾達憐憫地搖著頭。“馬克漢,帶她到你的辦公室去——范可以幫你們開車。我必須先送希蓓拉到醫院,我會儘快過去和你們會合。”
他輕快地鑽進戴米勒,在窄路上靈巧熟練地換檔前進、後退,掉轉車頭。
“警官,千萬要盯著她!”車子剛朝阿得雷急駛而去時,他往後大喊。
我駕著凡斯的車回到城裡,馬克漢和希茲坐在后座,把艾達夾在他們之間。整個一個半小時的路程期間,根本沒有人說得出半句話來。每一次我朝後方沉默不語的三人看過去時,剛才展露在他們面前那個令人震驚的事實,似乎都還讓馬克漢、警官完完全全地無法置信。擠在他們中間的艾達,則緊閉雙眼地微垂著頭,一臉漠然。一度我看到她用上了手銬的雙手拿著手帕輕按臉龐,仿佛也聽到了她強忍著的啜泣聲,但我實在太緊張了,只希望自己能夠專心在駕駛上,不敢讓自己太分心。
我在刑事法庭大樓法蘭克林街那頭的入口前停車,就在我要關掉引擎時,希茲嚇人一大跳地大叫一聲,讓我頓時縮回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