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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希茲挺起身體,向凡斯揮舞雪茄。“那把手槍又怎麼解釋?槍響後史普特就進了艾達的房間,為什麼沒看見那裡有把手槍?”
凡斯不回答,翻動葛羅斯的《法官手冊》到另一個夾了書籤的地方,自顧自地翻譯起來:
“'某天清晨,有人通報警方說發現了一具被人謀殺的男屍。警方一到命案現場就查出死者是有錢的米商A先生;死者耳後中彈而往前仆倒,子彈打進腦部之後就嵌在左眼上方的額骨中。發現屍體的地方,是條深長溪流上的橋中央,就在結束探察、即將搬走屍體進行驗屍時,執行調查的警官非常偶然地在橋邊有點腐爛的矮欄上——幾乎就在屍體躺下之處的對面——發現了一小塊完整的新凹痕,看起來好像有個又硬又尖的東西猛烈撞上過矮欄邊緣。他立刻懷疑這個凹痕與謀殺案可能有某種關聯,他決定到橋下的河床打撈,很快就找到了一條將近十四尺長的堅韌繩索,一頭綁著塊大石頭而另一頭則是把發射過的手槍,槍管恰恰符合那位米商頭上取出的子彈。這麼一來,根據現有的證據來看,謀殺案變成了自殺案。這個米商把石頭掛在橋邊的矮欄上,往自己的耳後開槍,開槍的那一刻手一松,石頭的重量便拖著手槍越過矮欄,掉落到河水中。'……這樣算不算回答了你的問題呢?警官?”
希茲張口結舌地瞪著他看。
“你是說,就像那傢伙的槍越過那座橋那樣,她的手槍也扔出了窗外?”
“除了窗外,這把槍沒有別的去處。我從史普特口中問到,那時的窗戶開了有一尺寬,而艾達射傷自己時正是站在窗前。從朱麗亞房間返回時,她就把手槍綁在繩子上,另一頭則綁上個重物,所以她的手一放開左輪手槍後,它就輕易被拉過窗台無聲無息地落入陽台階梯外的滑柔雪堆之中。這就是氣象預報派上用場的地方了。艾達的計劃需要一場不尋常的大雪,而十一月八日這一天,正是達成令人毛骨悚然意圖的理想日子。”
“我的天哪,凡斯!”馬克漢的語氣不但緊張也很僵硬。“這件事越來越不像真的了,倒像是個荒誕不經的夢魘。”
“馬克漢,這些不但都是真的,”凡斯嚴肅地說,“而且還真的是全盤重演,而且連名字、日期和細節都充分記載在葛羅斯的專著里。”
“見鬼了!難怪我們會找不到槍。”希茲以一種驚嘆的憎惡說,“凡斯先生,腳印又是怎麼回事呢?我猜全部是她偽造出來的。”
“是的,警官——在看過葛羅斯仔細的指示說明和許多著名罪犯的腳印偽裝指導之下,她偽造了那些腳印。那天晚上雪一停,她便溜到樓下,穿上契斯特早先丟棄的高統橡膠套鞋,走向前門再走回宅子,然後把高統套鞋藏在圖書室里。”
凡斯再次翻開葛羅斯的手冊。
“這裡頭有各式各樣偽造腳印和怎麼識破偽造的方法,而且——對我們更有關鍵意義的是——還有如何製造出比自己的腳還大的腳印的方法。我譯這一小段給你們聽:'如果罪犯擔心被懷疑涉嫌,他就會設法讓嫌疑轉到另一個人身上。但要怎麼把別人扯下水呢,打個譬喻來說,他可以穿上不同尺寸的鞋子來製造清晰可見的腳印。利用這種已被為數眾多的實驗所證實的方式,罪犯製造出來的腳印往往能完美地讓人轉移目標。'……這段話中的末尾部分,葛羅斯還特別提到高統套鞋——給了艾達利用契斯特套鞋的靈感,應該就是這一部分。她的聰明,足以讓她從這段話中得到啟發。”
“她的聰明,也足以在我們訊問她時蒙蔽每一個人。”馬克漢恨恨地說。
“一點也沒錯。但那是因為她自大成狂,活在妄想之中。更何況,她的妄想全都建立在事實的基礎上,每一個細節都以現實為背景;甚至連她聲稱在自己的房間裡聽到的'拖著腳走的聲音',也來自於她穿上契斯特的大號高統套鞋走路時實際產生的聲音。另外,她自己拖著腳走的聲音毫無疑問地也使她聯想到,要是老夫人能夠再走路的話,她的腳步聲聽起來又是
什麼樣子。我猜想,一開始艾達只是想把一些嫌疑轉到格林夫人身上;不過,在我們第一次訊問她時,希蓓拉的態度讓她改變了策略。我自己的看法是,希蓓拉懷疑這個小妹,並且還和契斯特徹底地討論過,契斯特自己則可能本來就有點懷疑艾達。你們還記得他自己去叫希蓓拉到起居室的事嗎?那一次他們私下聊了很久。他可能就是去告訴她,他還不能確定艾達有沒有嫌疑,也建議她別急著表態,最好等有了更明確的證據再說。顯然希蓓拉同意了,在瞎編闖入者那套荒誕不經的童話之前,也真的忍住直接指控艾達的衝動;然而艾達卻暗示在黑暗中碰觸她的是一隻女人的手,這對希蓓拉來說就太過分了,她認為艾達所暗指的人就是她,因此她爆炸性地指控艾達,再也不管聽起來合不合理。這件事最讓人驚訝的地方就是,那竟然就是事實;她不但指出了兇手,還在我們這些毫無頭緒的人面前陳述了大部分的動機。雖然在無法自圓其說之後她的確改變了心意,也收回對艾達的指控,不過,她確實看到艾達在契斯特的房間尋找左輪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