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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漢往旁邊讓了一步。
“你是個自由人,醫生,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他說。從他的聲音里,可以感覺得出他有點消沉沮喪。
馮布朗僵硬地行了個禮,走上樓去。
“他生氣了。”希茲咧嘴而笑。
“不,警官,”凡斯糾正他。“他是擔憂——唉,太擔憂了。”
那天午後不久,何敏永遠地離開了格林大宅,希蓓拉則搭上三點十五分到大西洋城的火車。原先的家人中,留下來的只剩下艾達、史普特和曼韓太太。雖然如此,希茲還是命令歐布萊恩小姐無限期地留下來值勤,要她密切注意宅子裡的大小事;除這項保護措施之外,也在宅里加派了一位探員,來擔當護士的另一雙耳目。
第22章 身影依稀
十二月三日,星期五,晚上六點
傍晚六點,馬克漢在史杜文生俱樂部召開了一場非正式會議,不但莫朗督察和希茲雙雙出席,連總探長歐布萊恩,也在下班後回家的途中順道過來參加(作者註:總探長歐布萊恩指揮整個警察局的人馬,後來我才知道,他正是在格林大宅里充當護士的歐布萊恩小姐的叔叔)。
剛出爐的晚報,已經毫不留情地批評、指責警方調查不力、處理失當。對于格林夫人的死因,在與希茲、德瑞摩斯交換過意見之後,馬克漢給記者的官方版說明是“服用過量的馬錢子鹼——一種按照醫生指示定時服用的興奮劑”,他特別要求秘書史懷克一定要記錄得一字不差,免得記者在引用他的話時產生誤解;而且,馬克漢也刻意在這份聲明的結尾說:“沒有證據顯示不是因為失當的自行服用藥物。”雖然記者們的確完全根據馬克漢的報告來撰寫新聞,不過,他們還是在字裡行間隱約夾雜了蓄意謀殺之類的字眼,讓讀者多少懷疑起官方聲明的真實性。毒殺艾達不成的事件,則已成為非到必要絕不公開的官方機密;只不過,對這個事件完全沒必要的刻意封鎖,反而更讓社會大眾足夠可怕的想像力迅速攀升到空前的境界。
馬克漢和希茲,已經開始露出硬頂著沉重負擔的徒勞;只要看一眼莫朗督察——就坐在地方檢察官身邊——深深陷入座椅的程度,也足以讓人明白,漸襲漸近的憂慮在不斷削去他泰然自若的往日神態;連凡斯的臉上都露出了緊張和不安,特別是在他身上,與其說那是明顯反常的憂心,倒不如說是一種敏銳的警覺狀態。
那天晚上,與會人員才剛到齊,希茲就簡單扼要地說明了案子的重點。他仔細核對各種調查步驟的進展,也列舉了已經採取的預防措施。在結束報告之後,希茲還搶在所有人之前,面向總探長歐布萊恩發言:
“長官,在任何一件平常的案件里,我們都可以有一大堆動作;我們可以徹底搜查房子找尋手槍和毒藥,可以像緝毒小組那樣翻遍嫌疑犯的公寓或者小套房——戳刺床墊、撕毀地毯、敲打每一樣木頭做的東西——只不過,如果在格林大宅里做這些事,可能要花掉我們一兩個月的時間。而就算我們發現了這些東西,對我們又有什麼好處?這傢伙在那棟宅子裡公然製造他精心籌劃的混亂,不會因為我們奪走了他小巧精緻的點三二手槍,或是搜出他的毒藥就擋住他——不論是在契斯特還是在雷克斯被槍殺時,我們都可以逮捕格林大宅里的每一個活人,回到局裡盤問逼供。然而只要我們交給隨便哪一個人這種工作,媒體上就會出現一堆議論和謠言;審訊格林家這種名門望族一點也不明智,他們錢太多、影響力太大,隨時都可以找到一卡車的高明律師,用控告、禁止令或者只有老天才曉得的方法來打垮我們。假如我們只以重要人證的理由來扣留他們,根據人身保護法,也只能留住他們四十八小時——沒錯,我們可以安插一些虎背熊腰的傢伙到大宅里,只可惜沒有一個警衛部隊可以無限期地重兵駐防,而只要他們一班師回朝,卑鄙的陰謀就又會捲土重來。相信我,總探長,我們已經面臨了非常嚴重的困境。”
歐布萊恩乾咳兩聲,使勁地拉扯他那修剪整齊的白色八字鬍。
“警官的話非常正確,”莫朗說,“我們已經放棄了絕大多數的例行調查方式。很明顯,我們處理的是一件家務事。”
“不但如此,”凡斯進一步說,“我們對付的還是一樁巧妙的陰謀——思慮縝密、面面俱到、有條不紊的殺人計劃,而且煞費苦心地掩飾每個重要關鍵。兇手拿每一件事——甚至他自己的生命——來賭最後的結局。只有極度的仇恨和不合常理的期望才能衍生出這種罪行。面對這些屬性,你不難明白,一般的預防方法一點用也沒有。”
“家務事!”歐布萊恩沉重地又說了一遍這詞兒,顯然還在思索莫朗督察的說法。“在我看來,倒不像是為了爭奪托拜亞斯遺留下來的大筆遺產。從現有的證據來看,我認為是外頭有人想要剷除這個家族。”他熱切地注視希茲。“你們是怎麼和那些傭人打交道的?該不會嚇得隨他們瞎搞吧?老早你就該抓個傭人,再怎麼沒突破,最少也可以擋一陣子媒體的八卦。”
馬克漢立刻挺身為希茲辯護。
“任何看起來像是警官疏忽或做錯的事,我都該擔負全部責任;”他刻意冷言冷語地說,“只要我還能在這件案子上說得上話,就不會有任何只為了封殺議論的逮捕行動。”說完這段聲明以後,他的態度也稍見緩和。“犯罪的跡象,都和任何一位家僕無關。女傭何敏是個沒有危險的宗教狂,完全沒有策劃這種謀殺案的智力,所以我准許她今天離開格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