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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史尼金檢查腳印以後,警官說他就上樓到契斯特的房間,仔細檢查了一番。他沒發現不對勁的東西,所以半小時之後他就離開那個坐在椅子上被謀殺的人,走下餐廳時,希蓓拉和史普特已經等在那兒。他才剛開始要問他們話,馮布朗醫生就來了。
“我帶他上樓去,”希茲說,“讓他仔細看了一下屍體。他好像很想待在那兒,但是我說那會妨礙別人,所以他在大廳里與格林小姐討論了五或十分鐘後,就離開了。”
馮布朗醫生走了沒多久,刑事局的另外兩個人也來了,接下來兩個小時裡,警方忙著訊問格林家的成員。奇怪的是,除希蓓拉之外竟然沒有人聽到槍聲。他們沒有訊問格林夫人,因為護士葵倫小姐說老夫人睡得很穩,警官便決定不打攪她。艾達也沒醒——根據護士的說法,這女孩早在晚間九點就已經入睡了。
不過,雷克斯·格林倒在訊問時提供了幾句模糊不清,而且似乎有點矛盾的證詞。他說他一直都是醒著躺在床上的,十一點過後不久雪停了,過了十分鐘左右,他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他相信那是從樓下大廳傳來的,有人拖著腳走路和輕輕關上門的聲音。他並沒把這些聲音放在心上,是後來被希茲逼急了才回想起來。他說他看了表,那時是十一點二十五分,然後很快就睡著了。
“他的描述里,”希茲的看法是,“惟一奇怪的是時間。照他的說法,他是在開槍前的二十分鐘左右聽到那些聲音的,但那時屋子裡根本沒人起來走動。我故意在時間的準確度上找他麻煩,但是他死咬著一點也不鬆口。我拿我的表跟他對時間,也沒問題。話說回來,反正這也不是什麼太重要的事。也許是風把沒關的門給吹闔了,也可能他聽到的是外頭街上傳來的聲音,卻以為是從大廳來的。”
“但是,警官,”凡斯插嘴說,“如果我是你,我會把雷克斯的描述鄭重地建檔保存起來,有空就拿來思索一番。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這段描述很有意思。”
希茲猛然抬頭看了一眼凡斯,看起來好像要問他什麼;但他很快就改變心意,只說了聲“已歸檔了”,繼續向馬克漢報告最後幾件事。
訊問過那些人以後,他回到局裡,讓他的手下看守格林大宅,繼續完成例行的搜證工作。今天一大早他就又回到了格林大宅,現在正在等待法醫、指紋專家和拍照人員。他已經囑咐傭人們儘量待在他們的房間裡,還要求史普特讓所有的家庭成員在自己的房間裡用早餐。
“長官,這事兒恐怕有得我們忙了,”他下了結論,“而且會越來越棘手。”
馬克漢嚴肅地點點頭,朝凡斯瞥過一眼——他的兩隻眼睛,正憂愁地望著年代久遠的托拜亞斯油畫肖像。
“你覺得,剛發生的這件兇案,有助於我們理出個頭緒來嗎?”馬克漢問。
“至少,它加強了我對這幢古老房子充滿致命毒素的感覺。”凡斯回答。“這裡的狀況,很像是信魔者的夜半集會。”他給馬克漢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又說,“我開始覺得,你的工作越來越有驅邪除魔的性質了。”
契斯特房間平面圖
馬克漢低聲咕噥:
“我會留給你有魔力的解藥……警官,我想我們該在法醫來前先看一下屍體。”
希茲二話不說,立刻走在前頭帶路。到達樓梯頂時,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打開契斯特的房門。大燈仍然亮著——臨河的窗戶透進的陰鬱日光,讓這盞大燈變得像個微微發黃的大盤子。
這個房間既長又窄,塞滿了各式各樣不合時宜的家具。這是一個典型的男性房間,帶有一種輕鬆的、不修邊幅式的氣氛。報紙和運動雜誌散亂滿書桌和寫字檯,到處都看得到菸灰缸,房間角落裡有個開放式的酒櫃。一批高爾夫俱樂部的紀念品,堆在織著他名字的毛毯上。我發現,他的床鋪並沒有睡過的痕跡。
在老式雕花玻璃的樹枝形吊燈下,房間的正中央是一張十八世紀英國家具設計師齊本德
爾設計的容膝寫字檯譯註:兩邊都有抽屜,中間可容膝的寫字檯。,旁邊立著一把凹形睡椅——契斯特·格林的屍體就斜倚在這把椅子上,身穿睡衣,腳踏拖鞋,身體有點往前彎垂,腦袋轉過去靠在有墊扣的軟座上。樹枝形吊燈的光線讓他的臉色有如幽靈,可怖的景象讓我不禁感到恐懼。他的眼珠子本來就有點凸出,現在似乎因某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驚詫,更加從眼窩中往外凸;松垂的下巴和失去生命而開啟的雙唇,更強化了這個驚詫的神情。
凡斯也專注地細看死者。
“警官,你是不是認為,”他頭也不抬地就問,“契斯特和朱麗亞離開這世界時,看到的是一樣的東西?”
希茲很不自在地乾咳了兩聲。
“這個嘛,”他沒有否認,“看起來似乎是有東西嚇到了他們。”
“嚇到他們!警官,你應該感謝造物主沒讓你有太多想像力。這些可怕事件的整個真相,就藏在這鼓出的雙眼和歪斜的嘴巴里。和艾達不一樣,朱麗亞和契斯特都看到了嚇壞他們的景象,所以他們死得目瞪口呆,所以他們死在震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