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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付了車錢,我剛推車門,就看見老爹正蹲在地上給人換輪胎,他背有點駝,兩年沒見頭髮有些斑白了,我站在門口喊了一聲爹,他好久沒反應過來,直到看清了是我,才笑著站起來,說伢子回來了,怎麼不事先打個電話。
我把行李丟了,走上去撿起了一雙白手套,說天都這麼晚了,你忙啥呢,我替你弄吧。老爹說去去去,你又沒學過修車,給人弄壞了怎麼辦,這車胎癟了,我得加班給人換上,明天一早車主就過來要取。
我說爹,你一個人在家這麼操勞做什麼?有啥事,不還有我呢嗎?
老爹就說就你呀,別以為我不曉得,工作沒了吧?這幾年你寄回家的錢我都給你存著呢,需要的話我明天給你取出來,回家也好,大城市哪有什麼容易生活,咱們這小縣城花費不高,你就老老實實找個工作,或者做點小生意什麼的,咱家也不求大富大貴,三餐溫飽,衣食無憂也就夠了。
當年我去東營打拼,這事老爹很反感,是吵了一架之後我才離開的,當時年少氣盛,給他發誓不混出個人樣我就不回來,誰曉得人世艱辛,在外面混了一兩年我才明白,這世道,想出頭哪有這麼容易。
見我回家,老爺子挺開心的,兒子再怎麼不爭氣,畢竟也是自己親生的,他不在乎我賺沒賺到錢,能回家待著就行,幾下換好了車胎,拉著我進屋,說天晚了,家裡沒什麼吃的,你去外面大點酒,咱爺倆好好整兩盅。
我說天太晚,酒就不喝了吧?老爹你風濕病咋樣了,喝了酒不怕更嚴重嗎?老爹說你瞎扯,南方濕度大,晚上喝了酒才能暖和,我這老風濕是專治老中醫的,也沒法子醫好,痛就痛吧,反正我年紀也大了。
我忽然多了一個想法,就說爹,要不你也學學人家,沒事打打太極,多鍛鍊鍛鍊,沒準身體就好了呢?
老爹就笑,說你胡扯什麼,老子還沒到那個歲數呢,打太極能頂什麼用,又不能治風濕。我說可以的,一定能,我給寫一套口訣,你每天晚上多練練,沒準風濕就不會發作了。
他說你上哪兒學的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還口訣呢,你要出家當道士咋地?你可是我們家老大,傳宗接代的活兒呢,還得你來干,我覺得吧,上回來咱家那個閨女就不錯,她是叫顧雪吧?人長得漂亮,又很懂事,你說人家城裡的大姑娘條件這麼好,咋就看上你了呢?
我滿頭黑線,說老爹你啥意思啊,我有那麼差嗎?感情我不是你親生的唄!你就疼你小兒子是吧?
老爺子拿筷子在我腦門上打了一下,說你瞎扯,老大老二,兄弟兩個一般親,老子還能偏心咋地?不過你是當哥的,要懂事點,以後你弟弟呢,還得多照顧照顧,我是老了,再干幾年,估計也干不動了,到時候你弟弟娶媳婦,要彩禮啥的,找到你你可不能不認。
我說爹,這事你放心吧,這小子機靈呢,沒準女方要嫁進咱家還得倒貼錢呢。我爹氣樂了,說那成啥了?我老林家的兒子可不許吃軟飯!
聊了一陣,老爹問起我最近是什麼狀況,我支支吾吾的,他就看出來了,說你別急,人嘛,這輩子總要經歷點波折,沒犯事就好,你這趟回來,最好是能長住,要是找不到工作,就開個店,本錢我有,你寄來的錢我都留著呢。
我說爹,那點錢是我給你和弟弟的,你自己留著用好了,放心,你兒子別的本事沒有,找口飯吃還不輕鬆?我的事你別瞎操心,忙你的吧!
喝了兩口小酒,老爹乏了,就洗澡上樓去睡,我把碗筷什麼的都收好,擦了擦桌子,便上樓去了我自己的小房間,打著地鋪睡過去。
回趟老家,心也踏實了不少,盞枕就睡,呼嚕聲打得呼呼的,第二天剛睡醒,老爹已經開工了,我下樓看見他交完車,又跟人談了筆業務,就上去勸他注意點身體,別把自己累著。
老爹說操勞慣了,真要是讓我閒下來,反倒不知道該做什麼好,對了,我看你小子混成這樣,城裡大姑娘怕是輪不上了。剛好,前幾天蔡嬸跟我說起過,說她有個侄女,都二十五六歲了,和你差不多大,我這就去給你說一說,中午訂桌酒席,你跟人相相親吧。
相親?
我很無奈,說老爹你淨瞎忙,我不去!他在我屁股上踹了一腳,說你特娘的也老大不小了,正打算一輩子賴在我這兒啃老啊,相個親怎麼了,明年結婚後年抱孫子,我這輩子差不多也就圓滿了!
我很窘迫,說這個事情急不來,再說這是我自己個的事,你憑什麼這麼操心啊,我自有計較,你別逼我啊,你再逼我我還得走!
我只以為老爹只是說說而已,結果到吃中午飯的時候,他真就帶著一個中年婦女走過來,很熱情地招呼著,讓我管那個中年婦女喊嬸。
我們這兒相親過場比較多,一般來講,第一次女方都不會直接出面,但會帶著相親那個女孩的照片來,主要是先過一過眼,看看男的是否合適,覺得滿意,沒什麼問題,才會留下女方的聯繫方式,或者約出來出個飯,互相了解了解。
這位蔡嬸,也就是要跟我相親的那個女孩的姨娘,見了我倒挺滿意的,說伢子長得不錯,人挺正派的,看著倒不像不三不四的人,我那侄女家條件也一般,豪門大戶高攀不起,找個老實本分的,能踏踏實實過日子,也就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