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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像克利斯托弗·哥倫布那個(又鳥)蛋,”瓦朗格萊笑道,“你必須想得到才行。”
“您說得對,總理先生。這種事情,人們是想不到的。我還有一個例子,您允許我重提舊事嗎?在亞森·羅平又叫勒諾曼先生和波爾·賽尼納親王的時期,誰也沒有注意到,波爾·賽尼納,就是亞森·羅平幾個字母打亂重新組合的。同樣,今日,堂路易·佩雷納也是這樣組合出來的。同一些字母,組合出兩個不同的名字。一個不多,一個不少。然而,儘管這是故伎重施,卻沒有人想到把兩個名字放在一起看看。還是克利斯托弗·哥倫布的那個(又鳥)蛋。你必須想得到才行!”
瓦朗格萊聽他說出名字的來歷,不免有些吃驚。似乎這個鬼東西發誓要讓他這個當總理的困惑到最後一分鐘,要用最出人意料的戲劇情節來使他震驚。這個細節倒是如實地展現了這個人的性格。這是個奇怪的混合體:既高貴,又無恥,既天真,又詭黠,嘲弄人時帶著笑意,可愛之中叫人不安。這是某種英雄,憑著不可思議的冒險經歷征服了一個王國,卻又把姓名的字母顛來倒去玩花樣,好發現公眾是多麼粗心馬虎!
談話接近尾聲。瓦朗格萊對佩雷納說:
“先生,你在這件案子中幹了幾樁奇事,終於恪守諾言,把歹徒送交司法當局。因此我也說話算數,你自由了。”
“謝謝,總理先生。可是馬澤魯隊長呢?”
“他將於今天上午獲釋。總監先生把事情安排好了。你們兩人被捕的消息沒有傳出去。你仍是堂路易·佩雷納。你沒有任何理由不叫這個名字。”
“總理先生,弗洛朗斯·勒瓦瑟呢?”
“讓她去預審法庭受審吧。肯定會免予起訴。她獲得自由,排除任何指控,甚至懷疑以後,肯定會被承認為柯斯莫·莫寧頓的合法繼承人,領到那兩億元遺產。”。
“總理先生,她不會保留那筆錢的。”
“怎麼啦?”
“弗洛朗斯·勒瓦瑟並不想要這筆錢。因為這筆錢是引發這一連串可怕罪行的原因。她厭惡這筆錢。”
“那麼?”
“柯斯莫·莫寧頓的兩億元將完全用於在摩洛哥南部、剛果北部修建公路和學校。”
“在你贈獻給我們的茅利塔尼亞帝國?”瓦朗格萊笑道,“好,這個舉動是高尚的,我完全贊成。一個帝國,一個帝國的預算……其實,亞森·羅平欠祖國的債……堂路易已經完全償清了。”
八天以後,堂路易·佩雷納帶著馬澤魯,登上那艘送他來法國的遊艇離開法國。弗洛朗斯同去。
出發前,他們獲悉讓·韋諾剋死了。儘管採取了防範措施,他還是服毒自殺了。
到了非洲,堂路易·佩雷納這位茅利塔尼亞的蘇丹召見從前的夥伴,委任馬澤魯為帝國大官,和那些舊時夥伴地位相當。接下來,他一邊安排退位的事情,準備讓法國接管帝國,一邊與法國軍隊司令羅蒂將軍多次舉行秘密會談,商談與摩洛哥的邊界問題,並決定了許多策略,逐步推行,以便能輕而易舉地征服摩洛哥。從此,前途有了保障。哪天,時機到了,反叛部落遮掩和平地區的幕布將會落下,一個秩序井然,建築整齊,道路縱橫,學校與法庭比比皆是,充分發展,欣欣向榮的帝國,將出現在世人面前。
然後,堂路易大功告成,移交權力,回法國定居。
他與弗洛朗斯·勒瓦瑟結婚引起的轟動,就不必贅述了。一時間輿論界又掀起一場筆戰。好幾家報紙又提起亞森·羅平被捕的事。可人們又能怎麼樣?儘管堂路易的真實身份誰也不懷疑,儘管亞森·羅平和堂路易·佩雷納都是由同樣的字母拼成的,儘管大家終於注意到了這種巧合,可是亞森·羅平已經合法地死了,而堂路易·佩雷納合法地活著,人們既不可能把亞森·羅平復活,也不可能把堂路易·佩雷納一筆勾銷。
今日他住在聖馬克盧村風光秀美的山谷之中。烏瓦河從山谷中流過。他那座十分簡樸的房子漆成粉紅色,裝著綠百葉窗,周圍是一座鮮花盛開的花園。他的家誰人不知,哪個不曉?星期天,人們去那兒遊玩,希望透過接骨木籬笆,看見亞森·羅平的身影,或者在村裡的廣場上,碰到亞森·羅平本人。
他住在那兒,臉龐仍然年輕,走起路來仍像個年輕人。弗洛朗斯也住在那裡,身材仍然勻稱,一頭金髮仍然團團圍著臉龐,那張臉龐喜氣洋洋,再也看不出那痛苦回憶的陰影。
有時,有些遊人會來敲那個小小的柵門。這是一些不速之客,前來向屋主求助。這是一些受壓迫的人,一些犧牲品,一些支持不住的弱者,一些為激情所斷送的狂熱的人。堂路易對他們深表同情,專心聽他們訴說自己的遭遇,給他們作分析,出主意,必要時,也提供自己的經驗、力量,甚至時問。
常常也有警察總署的密使,或者警察中的某個下級軍官前來拜訪,說出他們遇到的難題。這時堂路易也毫不吝惜他頭腦里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辦法。除了這些,除了讀他那些論述哲學、道德的舊書,(他找回這些書是多麼高興呵!)他還耕種花園。他的花培植得極好,讓他歡喜與自豪。在園藝展覽上,他送去一盆花,叫做“亞森康乃馨”,三根枝條上,交錯開著紅色和黃色的花。那盆花引起的轟動,大伙兒至今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