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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著她,堂路易急得直哆嗦,期期艾艾地說:
“就這些?……你接受指控?……”
過了片刻,她小聲說:
“我求你解釋解釋。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反駁,就是接受了指控,對吧?……”
“對。”
“那又怎麼樣?”
“那就會被逮捕……坐牢……”
“坐牢!”
她顯得極為痛苦,美麗的臉都叫恐懼扭曲變了形。對她來說,監牢代表著瑪麗—安娜和加斯通·家弗朗所遭受的折磨,意味著瑪麗—安娜和加斯通·索弗朗未能倖免而她也將遭受的絕望、恥辱、死亡等等可怕的苦難……
她感到一陣虛弱,倒在地上,呻吟道:
“我好累呀!……什麼事也不要做了,我覺得好舒服……黑暗把我吞沒了……啊!我要是能夠明白,能夠理解該多好啊……”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德斯馬利翁先生朝弗洛朗斯俯下(禁止),專心致志地打量她。到後來,由於她不說話,他便伸手去抓鈴鐺,第三次搖鈴。
堂路易沒有動,目光發直地望著弗洛朗斯。在他內心,愛慕和寬厚善良的本能與理智在激烈鬥爭。他的愛慕與寬厚使他相信弗洛朗斯,但是理智又迫使他設防。她究竟無辜還是有罪?他不清楚。一切都表明她有罪。可是,他為什麼對她痴情不改呢?
韋貝帶了他那幫人進來了。德斯馬利翁先生指著弗洛朗斯與他交談幾句。他就走近姑娘。
“弗洛朗斯。”堂路易喊道。
她看看他,又看看韋貝和他那幫手下,突然,她明白要發生什麼事,嚇得連續後退,身子搖了幾搖,就頭暈目眩,支持不住,倒在堂路易懷裡。
“啊!救我!救我!求求你。”
她這個舉動里包含了這樣一種信任,這叫喊聲里充滿了苦惱,讓人清楚地感到了受冤枉受委屈的驚愕與恐懼。堂路易心裡忽然一亮。一股熱流激勵著他,心裡頓時湧出滾滾而來、不可遏制的堅信的浪潮,把他的懷疑、保留、猶豫、煩惱,統統淹沒。他大叫道:
“總監先生,不要這樣!有些事情還算不得數……”
他把弗洛朗斯抱得這樣緊,誰也不可能把她奪走。他朝弗洛朗斯低下頭,臉都幾乎貼著她的臉了。他感覺到姑娘在他手下,渾身戰抖,是那樣柔弱,那樣驚慌失措,他就心疼得直顫。他熱烈地對她說,聲音小得只有她一人能聽見:
“我愛你……我愛你……啊!弗洛朗斯,你要知道我的心事……我為什麼難受,我是多麼幸福!該有多好哇……啊!弗洛朗斯,弗洛朗斯,我愛你……”
總監打了個手勢,韋貝走開了。德斯馬利翁先生想親眼看看這兩個如此神秘的人物意外相遇是什麼樣子。
堂路易鬆開雙臂,讓年輕姑娘坐在一張扶手椅上。然後,他面對面地把雙手搭在她肩上,說:
“弗洛朗斯,你還不明白。我開始明白好些事情了。我看見自己幾乎已經跌進讓你害怕的黑暗中了。弗洛朗斯,聽我說……這不是你乾的,對嗎?……是躲在你後面的另一個人幹的,他站得比你高……是他指揮你,對嗎?你甚至不清楚他要把你領到哪裡去,是吧?”
“沒有人指揮我……什麼?……您解釋解釋。”
“是的,你不是一個人過日子。有許多事情你之所以干,是因為他叫你干,而且你也認為干是對的,但你不知道乾的後果……你回答我……你完全是獨立自主、自由自在的嗎?就沒受任何人的影響?”
年輕姑娘似乎清醒了,臉上又恢復了一點平日的沉著。不過,堂路易的問題似乎讓她感受很深。
“不,”她說,“我不受任何人的影響……我可以肯定。”
他越來越固執地堅持他的看法:
“不對,你不能肯定。你別說這話。有個人在支配你,你不知不覺。想想吧……你現在是柯斯莫·莫寧頓的繼承人了……一筆讓你不可能無動於衷的財產的繼承人,我知道,我跟你肯定。那麼,這筆財產,如果你不想得到,那是誰想要呢?回答我的問題……你變富,是否有人可以從中得到好處,或者以為可以得到好處?全部問題就在這裡。你是否與這樣一個人一起生活?你是他的朋友?未婚妻?”
她反感得一激靈。
“哦!絕對沒有!你說的這個人絕不可能……”
“啊!”他叫道,醋意大發,“你承認了……我說的這個人,確實存在!啊!我向你發誓,可壞蛋……”
他朝德斯馬利翁先生轉過身,臉因為仇恨抽搐著,他甚至都沒試圖克制一點。
“總監先生,我們達到了目的。我知道路。今夜就可以逮住那猛獸……最遲明天……總監先生,隨著這些文件一起來的,小姐交給您的沒署名的信,就是領導泰爾納大道一家診所的院長嬤嬤寫的。只要立即去那家診所調查,審問那位院長嬤嬤,讓她與小姐對質,就可以順藤摸瓜,抓到罪犯。可是一分鐘也不能耽擱……否則就晚了,猛獸會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