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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索弗朗與弗洛朗斯親熱地說話的時候,佩雷納從頭到腳打了個寒顫。指頭也在攣縮。是因為什麼奇蹟他才沒有開槍?是出於多麼大的毅力他才壓住了像一團怒火在他心裡燃燒的嫉恨?這狗日的索弗朗竟敢當他的面撫摸弗洛朗斯的頭髮!
他放下手臂。以後再把他們除掉吧。以後他覺得怎麼合適就怎麼處置他們吧,既然他有力量處置他們,既然從此以後,任什麼事情也不能讓他們逃脫他的報復。
他抓起索弗朗的兩把手槍,放進一個抽屜,然後走回門口,本是打算關上門的,但聽到二樓有腳步聲,就又走到欄杆邊。上樓來的是膳食總管,他舉著一隻托盤。
“有什麼事嗎?”
“一封急信,先生,剛送來的,要交給馬澤魯先生。”
“馬澤魯先生在我這裡。給我吧。別讓人打攪我。”
他撕開信封。信是守在公館外邊的一個偵探用鉛筆匆匆寫的。內容如下:
當心,隊長。加斯通·索弗朗在公館裡面。據住公館對面的兩個居民說,那姑娘進去有一個半鐘頭了,在我們來此執行任務之前。本街區的人都知道她是公館的女管家。後來他們看見她在她住的小樓窗口露了面。不久,小樓下面一個小矮門,大概是地下室的門打開了。顯然是弗洛朗斯開的。幾乎是同時,一個男人順著圍牆來到廣場,匆匆鑽進了地下室。根據那人的特徵來看,那就是加斯通·索弗朗。因此,千萬當心,隊長。您只要一發警報,一發信號,我們就衝進來。
堂路易想了想,明白那匪徒是怎樣進來的,怎樣不受懲罰,躲在最安全的處所,逃過了追捕。他,佩雷納,竟和不共戴天的死敵住在一起。
“好啊,”他尋思,“那傢伙的事情定了……他的小姐也同樣。不是我手槍的子彈,就是警察的手銬,這就是他們的命運。”
他甚至沒有想到他的汽車停在下面,隨時可以開走,也沒想到弗洛朗斯會逃走。他不殺死他們兩個,自有司法當局來收拾他們。這樣也許更好。他把他們交給社會。讓社會來懲罰這兩個害群之馬。
他推上門,插上銷子,來到兩個罪犯面前,搬了張椅子坐下,對索弗朗說:
“談吧。”
房間狹小,彼此換得很近,堂路易都覺得幾乎碰到了他心底最厭惡的人。
他們倆的座椅,相距不到一米。一張擺滿書籍的條桌擺在他們與窗戶之問。窗洞開在厚厚的牆上,像所有老房子一樣,成了一個隱蔽的角落。
弗洛朗斯稍稍偏轉了扶手椅,背著光,堂路易看不清她的面容。可是加斯通·索弗朗的臉他看得清清楚楚。他帶著強烈的好奇心觀察那張臉,越看越有氣:那張臉仍然年輕,一張嘴富有表情,儘管目光冷酷無情,眼睛卻顯得聰慧漂亮。
“怎麼?開口啊!”堂路易專橫地命令道,“我同意和你休戰,可只是暫時的,只是說幾句必說的話的時間。現在你怕了?後悔這麼做了?”
那人沉著地笑了笑,說:
“我什麼也不怕,也不後悔來了這兒,因為我有個明確的預感,我們能夠,也應該互相理解。”
“我們互相理解?”堂路易身體一震,問道。
“為什麼不呢?”
“訂個條約!你我之間訂個同盟條約!”
“為什麼不呢?我都想過好幾次了,下午在預審法庭走道里,我豁地一下想明白了。尤其是看了報紙號外您的聲明,我更是丟不下這個想法了。報紙上是這樣說的:
‘堂路易·佩雷納發表引起轟動的聲明:弗維爾夫人是清白無辜的……’”
加斯通·索弗朗從椅子上半坐起身子,打著手勢,字斟句酌地說:
“全部事情都在這幾個字上面:弗維爾夫人是清白無辜的。您寫了這幾個字,公開說了這幾個字,而且是鄭重其事地說的,它們是不是表達了您的想法呢?現在,您果真認為瑪麗—安娜·弗維爾是清白無辜的嗎?”
堂路易聳聳肩。
“嗬!上帝呵!弗維爾夫人是不是清白,我們不必討論。現在我們要談的不是她,而是你們,你們兩個和我。有什麼話還是直截了當地說吧。而且儘可能快點。這對你們更有好處。”
“對我們更有好處?”
堂路易叫道:
“你們忘了那篇文章的第三個小標題……我不但表示瑪麗—安娜·弗維爾是無罪的,而且宣布……你念念吧:立即將罪犯逮捕歸案。”
索弗朗和弗洛朗斯一起站起來,出於同一種本能的反應。
“在您看來……罪犯是……”索弗朗問道。
“天吶!你們和我一樣清楚。那就是控烏木手杖的人。他至少不能否認殺了昂瑟尼探長。另一個是他的幫凶、同謀。兩個人大概都記得暗殺我的企圖:在絮謝大道槍擊我,在汽車上搞破壞,害死我的司機……還有,昨天在那邊,你們清楚,在那有吊死鬼的倉房,……你們記得吧,那一鐮刀劈下來,差點把我的腦袋都割掉了。”
“那又怎麼樣?”
“哼!怎麼樣?你們的企圖沒有得逞。欠債必還。尤其是,你們傻乎乎地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