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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他喝醉,非要趕母親下地頭,那個時候家裡己沒有半畝田地了,能賣的東西都已經被父親賣完,為了免於再次挨打,母親被逼無奈,抱著薄薄的毛毯走出家門,而我始終緊跟在她的身後。
母親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根本就沒有方向,因為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別人家的田地。我們在窄窄的鄉間小路上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布鞋面上糊滿了淤泥,那是母親最絕望的一次了。
在8月份的天氣里,我看到母親渾身都在瑟瑟發抖。現在想來,也許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母親才真正下定決心與父親分開。
後來的事情印象就不是那麼深刻了,唯一記得的就是我們剛剛離開父親的時候,快要臨盆的母親趴在桌子前,給什麼人寫信的樣子。她一邊寫一邊不停地哭,淚水在紙張上化開,和著墨水就像一朵一朵的小花一樣。
在遇到繼父之前,我的名字叫做費妹妹,我出生的時候根本沒有人認真給我起名字,聽母親說,父親只看了一眼隨口說了一句:“是個妹妹啊!”,然後妹妹這兩個字就成為了我的名字。
不過,弟弟到是未出世之前起好了名字,是母親在離開父親之後自己想的,叫做費永。
我們的繼父外貌面相與父親截然不同,瘦瘦的,總是笑眯眯的看著我們姐弟,我曾經一度以為,荊棘鳥終於逃離了苦難的小屋,可以迎來幸福生活了。
可是夢想是美好的,現實卻比人們所說的更加殘酷。我再一次遭到了拋棄,雖然當時年幼的我並沒有以為這是拋棄,只是覺得自己太笨了,怎麼也找不到陪我一起出門的繼父。
之後的幾天裡,我拼命尋找繼父,直到自己衣衫襤褸變成了一個小乞丐,也沒有找到任何線索,那天和繼父去的地方實在是太遠了,遠到我根本不知道家的方向在哪裡。
是的,這一切我都知道,都記得,而且我也沒有人們想像中的那樣笨,當時年僅四周歲半的我,很快就明白了一點端倪,也產生了第一次模糊的怨恨,因為這一次我連母親都見不到了。
被好心人送到救助站後就有人問我記不記得家在哪裡?記不記得父母的模樣?家裡有沒有電話?
當時電話還沒有那麼普及,所以沒有人會問記不記得家裡的電話號碼,只會問有沒有電話。
對於所有的問題,我一概選擇搖頭和沉默。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願意說。說了,又能怎麼樣?連我自己都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他們就能找到?
於是在用了很多方法替我尋找父母沒有結果的情況之下,福利院的阿姨將我送到了附近的孤兒院,那時候,我所在的城市名叫S市。
兩年以後,我被一對在這座城市裡艱苦打拼的夫婦收養,他們給我重新起名叫做羅芸,在養父母提供的新家裡,我第一次遇到了那個自己用生命去愛念著的人——羅意凡。
——
羅芸一個人坐在病床上,她呆呆地看著窗外,夜色已經籠罩了整片天空,連路燈都顯得黯淡無光,可是羅芸卻一絲一毫的睡意都沒有。
每到夜晚,思念就如同潮水一般湧來。羅芸想得最多的就是自己與羅意凡共同生活的那段時光,雖然充滿了彷徨,卻也滿懷著甜蜜與幸福。
自從知道羅意凡自暴自棄染上毒品之後,羅芸的心一次又一次痛到無法呼吸,這些又有誰能夠知道?
不見是因為想要看到他離開了自己也能振作,這麼多年過去了,自己心中的恨早已經被消磨乾淨,還有什麼能比見到所愛之人步步高升更好的呢?
陸繪美的出現,以及他父親對羅意凡的幫助,羅芸都知道。曾經一度以為,少年時代的愛戀將不復以往,可是現在……
羅芸無法再往下想,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用手扶住窗台使勁撐起身體,感受到打的石膏的腿骨又開始疼痛,羅芸並沒有因此停下手中的動作。
“姐姐”
一聲呼喚傳來,羅芸的身體瞬間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你在幹什麼?”雖然是一句很輕的話語,卻透露出說話之人心中的焦急。
怔愣片刻之後,羅芸僵硬的身體放鬆下來,重新坐回床鋪上,並用手輕輕推開攬著她腰部的那雙大手。
“意凡,案件進展得怎麼樣了?”
“你總是迴避問題!案件進展與姐姐你又有什麼關係?!!我只想要你回到過去,眼裡心裡全部都是我!”
突然之間,不知從哪裡來的強烈的憤怒,占據了羅意凡整個身心,他不甘也不願,再這麼拖延自己一生的幸福。
“我愛你,自始至終、從小到大我就只愛你一個人,姐姐,你聽明白了沒有?不管我過去犯了多少錯誤,不管過去你有多少恨,我現在告訴你,我,永遠都只愛你一個,我要你正面回答我,你的心意!”羅意凡扶住羅芸的肩膀,強迫她正面朝向自己,大聲說道。
“意凡……你愛我,那繪美怎麼辦?沒有他父親的幫助……”
“沒有就沒有!我不需要!繪美我會當她妹妹一樣對待,這些全都不用你操心,我只希望你能像過去一樣留在我的身邊!”
“像個瓷娃娃一樣嗎?像個玩具一樣嗎?還是像個只會不聲不響的傻瓜一樣?”羅芸不知不覺之間也提高了聲音,她的眼中已經噙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