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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微微點頭,揮手讓此干人等退下,單留下孫三郎。蘇軾道:“孫三郎,你既與周玉兒來往數月,應當熟悉其情。”孫三郎道:“知曉不少。”蘇軾道:“除你之外,那周玉兒還有幾個姦夫?姓甚名誰?且一一道來。”孫三郎吱唔道:“那女人甚是風騷,於小人之前已有三個相好。街坊的潑皮錢九,這潑皮早已入了監牢。另有街中五味店的錢達掌柜,上科落第秀才錢旺。”蘇軾奇道:“聞聽那五味店掌柜錢達與周玉兒之夫錢貴私交不淺,可是如此?”孫三郎道:“不錯,他二人甚是要好。可那錢達為人狡詐,面善心非。明與錢貴交好,實為了那周玉兒。”蘇軾冷笑一聲,心中暗道:“端的好友。古人云:君子之接如水,小人之接如醴,君子淡以成,小人甘以壞。可惜世人多被假象迷惑,常把小人當做君子。”蘇軾吩咐李龍、吳江二人,速將錢達、錢旺拘來。二人領命而出。
蘇軾詢問一番,令孫三郎退立一旁。忽聽客棧外一陣喧譁,圍觀之人閃在兩旁,只見一名男子跌撞著進了客棧,跪倒在地,大呼道:“大人,請為小人作主呀!”蘇軾望去,只見男子約莫三十餘歲,憨厚老實之相,便道:“你且起身。本府問你,你是何人?所為何事?”那男子泣道:“小人錢貴,乃被害人周玉兒之夫。小人渾家周玉兒慘遭橫禍、無端被害。小人懇請大人,緝拿凶身,懲罰罪惡。”
蘇軾聞聽此人是錢貴,不由多瞧上幾眼,不動聲色道:“錢貴,家中殯葬之事可已安妥?”錢貴泣道:“承蒙大人關照,小人已請同宗族人料理。只是小人渾家身遭不測,即便在那黃泉之下恐難以瞑目,懇請大人疾速斷案。”蘇軾道:“府衙公差已全力緝兇,依據案發情狀推論,兇犯必是莊中相識之人。錢貴,你且仔細想來,莊中鎮上可有怨隙之人?”錢貴思索片刻,搖頭道:“小人一家為人謹慎,怎會有相怨之人?”蘇軾道:“依你之見,這兇手是何許人也?”錢貴垂首道:“小人出門在外,已有月余未曾歸家。不知渾家何故招來橫禍。”蘇軾道:“你在湖州城中做的甚麼勾當?”錢貴道:“小人做的小本生意,賣些胭脂香粉。”
蘇軾思忖道:“想必前幾日,湖州城中亦雨水不斷吧?”錢貴點頭道:“正是。這幾日方才放晴,小人生意方有些主顧。”蘇軾道:“可是莊中地保喚你回來的?”錢貴道;“小人多日未曾歸家,前日接得母親家書,思念家中老母並渾家,故今日早早動身,於道途中遇著莊中地保,小人以為他去湖州,卻不料想是家中渾家突遭不幸。他見著小人,便急急道:錢貴,某正意往湖州城中尋你,快快回家,你渾家出大事兒了。小人聽得,大驚,便急急趕回。”
蘇軾道:“歸莊之後,你可曾回家換過衣裳鞋襪?”錢貴不解,答道:“家中大悲,哪裡顧得及這些?”蘇軾衝著門口道:“店外鄉人中地保可在?”店主立在門口,重複蘇軾問話。只聽得有人說道:“小人在此。”說罷,一人入店,躬身施禮道:“小人錢萬,乃當地地保。不知大人喚小人有何吩咐?”蘇軾打量錢萬,道:“可是你去喚錢貴回的?”錢萬道:“正是。今早,發現此一命案。事關重大,莊中鄉紳長輩商議,讓小人帶一人速去湖州,一是報官,二是喚回錢貴。”
蘇軾問道:“你在何處逢著錢貴?”錢萬道:“出莊七八里便見著錢貴。”蘇軾道:“你見得他時,他是坐馬車?或是騎馬?”錢萬答道:“他既非坐馬車,亦非騎馬,乃是步行。”蘇軾道:“錢萬,你可曾回家?”錢萬道:“小人乃本地地保。地方出了惡案,與小人有一定干係,東奔西走,怎有時機回家?”蘇軾冷笑道:“大膽錢貴,你為何隱瞞實情?還不從實招來。”錢貴大驚,叫道:“大人冤枉呀!小人所說句句是實,不敢欺矇大人。”
蘇軾呵斥道:“你鼓舌掀簧,自以為天衣無縫,可惜卻不知舉頭三尺有神靈。大膽錢貴,還不快快招來?”錢貴道:“不知大人要小人招認甚麼。”蘇軾冷笑道:“你如何謀害你妻周玉兒?”錢貴聞聽,立即跪下,連呼冤枉。眾人詫異不已,暗暗稱奇,竟不曾想那周玉兒竟是夫家錢貴所害!
眾人安靜無語,細心傾聽,不知這新任大人何以知曉凶身便是錢貴。蘇軾道:“錢貴,你道此事無人知曉?錯也!本府且與你說來。你並非今早自湖州返回。實則,你於昨日夜間已暗地潛回莊中。只是無人知曉罷了。”錢貴唬得渾身亂顫,口中道:“不曾有的,不曾有的。”
蘇軾冷笑道:“你暗中潛回家來,意欲何為?只因你心藏殺機。你早已知曉你妻周玉兒偷漢姦情,惱恨至極,故萌發謀害之心。此番喬裝潛回,隱於秘處,暗中監視你妻周玉兒之動靜。待到夜間,那周玉兒果又外出偷情。你跟隨其後,於偏僻無人處突然下手,結果了這婦人的性命。而後,你移屍山腳,企圖蒙蔽他人視線。移屍之後,你返回家中,見過你母,述說細節。你母自然為你隱過。今日大早,你便離家出莊,於往湖州之大道等候。案發之後,地保急往湖州報官,與你傳信。你在大道中假作回家,正巧遇上地保錢萬二人。地保將情形告之於你,你哀而不傷,又來此假意懇求本府緝拿兇犯,以示與兇案無關。錢貴,本府所說可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