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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敦道:“你可曾查訪那隱身民宅的男子?”藍恬道:“卑職守候一夜,不見那人出來。今日一早卑職便來得那民宅前,假作問道,前去叩門,叩得數下,未聞動靜。卑職輕推破門,忽聞一聲響。卑職大驚,料想觸發門後暗記。”王敦驚道:“那廝果然狡猾。”藍恬道:“卑職索性入得房內,卻見門後一攤水,一凳倒地,又有些許破碎陶片。環視房內,甚是簡陋,皆是破桌爛椅舊床。卑職細細查詢,並無可疑物什。”王敦道:“你可曾詢問四周莊民?”藍恬道:“卑職問得,莊民只道那屋舍乃是一潑皮家,那潑皮好吃懶做,整日東遊西逛,難得一歸。其家徒四壁,即便盜賊亦不上門。哪裡有人居住?”王敦奇道:“明明有人,怎的無人居住?”蘇公道:“可見那人夜入早出,行蹤甚是隱秘。”王敦道:“如此詭秘,必有陰謀。藍爺可引得力之人隱於那房四周,待到夜深人靜,那廝若再入住,你等圍而擒之。”藍恬然之,領命而去。
蘇公思忖不語。王敦疑惑道:“那軍中黑影出入自如,必非尋常人。細細思索,蘇兄果然神機妙算,那薛滿山端的可疑。”蘇公疑道:“若是薛滿山暗中主使,其意圖何在?他盜得《行煙經》何用?豈非畫蛇添足?”王敦道:“或是假此為機,嫁禍他人,除卻心中對頭,如邵秋水。”蘇公道:“王兄所言,不無道理。只是宋盛與此有甚干係?”王敦疑道:“莫非薛滿山同夥?卻不知他二人暗中幹得甚勾當?”蘇公思忖道:“我欲往宋府一遭,查探個究竟,王兄以為如何?”王敦道:“我早有此意。”王敦欲乘轎前往,蘇公攔道:“此事當隱秘些則個。”王敦然之,換去官服,與蘇公自府後門入街。蘇仁緊隨王、蘇二人後。
王敦頭前引路,來得宋盛府前,管家宋福識得王敦,急忙來迎。入得府內,王敦詢問道:“可有宋大人音訊?”宋福沮喪道:“回大人話,尚無老爺音訊。”王敦道:“夫人可在?”宋福道:“小人已著人去請了。”不多時,宋盛夫人來得前堂,見得王敦,上前施禮。王敦見他滿面淚痕,甚是悽然,嘆道:“夫人休要著急,宋大人乃朝廷命官,料想不會有甚變故。本府已著派府衙公人竭力找尋。”夫人哽咽道:“妾身先行謝過大人。”王敦道:“卻不知近幾日宋大人有甚異常之舉?”夫人思索道:“與往日一般,並無異常。宋福,你可有所察覺?”宋福急忙道:“回大人、夫人話,小的每日伺候老爺,並不曾見得甚異常。”王敦道:“宋大人出府之時,可曾留下甚話語、信札?” 宋福思索道:“老爺一早接得一信箋,而後便匆匆出了府門。小的本欲跟隨,老爺只道:此去非遠,不時便回,休要跟隨。竟自一人去了。”王敦一愣,道:“卻不知是甚信箋?甚人所書?甚人來送?”宋福搖頭道:“小的不知。老爺亦不曾言。至於那送信之人,只宋滿兒見得。”隨即出堂喚來一家人,道:“宋滿兒,你且告知大人那送信人是甚模樣。”宋滿兒道:“稟大人,那送信人乃是一乞丐。”蘇公聞聽,驚道:“那乞丐長得甚麼模樣?”宋滿兒道:“他拄著拐杖,破衣襤褸,披頭散髮,有如瘋癲。”蘇公聞聽,暗道:果然是那乞丐。
王敦追問道:“那信箋可在?”宋福道:“小人不知。”王敦道:“且去尋找則個。”宋福道:“或在老爺書房之中。只是未經應允,小人等不可隨意入內翻找。”宋盛夫人道:“宋福,且引二位大人前去。”宋福領命,引王敦、蘇公來得後院。至書房前,宋福開得門鎖,王敦推門入內,蘇公緊隨其後。書房分外內兩室,外室左右壁上懸滿書畫捲軸,其中不乏前人名家墨寶、當世名士手跡,或真或偽。掀起珠簾,入得內室,只見書架上擱有百數卷書卷,又有古玩古董。案桌之上有寒石筆筒,筒內有狼毫、羊毫四五枝;又有玉硯兩方,一圓一方,上有“杭州宋盛” 字樣。
王敦細細翻閱文牘卷宗卷籍。蘇公思忖:那信箋甚是機密,豈會隨意放置書房中?忽聞王敦”哦”的一聲驚呼,蘇公看去,只見王敦展開一幅畫軸,那畫軸上赫然畫著一個年輕美貌女子!待蘇公近得前去,王敦急忙捲起畫軸,面紅耳赤,道:“此畫甚是齷齪,不堪入目。”蘇公笑道:“蘇某嘗聞僧友云: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王大人眼中有色,心中無色,已修煉達至高境地。蘇某自愧不如。”王敦反駁道:“蘇兄之風流,天下皆知。比之蘇大人,王某不過小巫也。”蘇公大笑,奪過畫軸,展開看來,只見那女子袒胸露乳、一絲不掛、搔首弄姿,甚是放蕩,直將蘇公看得瞠目結舌。
王敦見狀,撲哧一笑,道:“敢問蘇大學士心中有無色否?”蘇公淡然一笑,道:“蘇某所觀非畫中女子,乃畫筆技法也。”王敦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道:“蘇兄果天下辯才也。你卻不如言:所觀者,乃紙也。”蘇公笑道:“此畫非尋常畫師所作。”王敦笑道:“既非尋常畫師,必是畫中高手。蘇兄之畫,天下一絕,卻不知畫得出這女子否?”蘇公笑道:“此畫非我大宋畫師所作。”王敦聞聽,不覺一愣,道:“這畫中女子分明是我大宋女子,想必是勾欄中娼妓粉頭。”蘇公指點道:“我大宋畫師用筆著色技法從無這般,此人慾學我宋畫,可惜只學得不足五分。”王敦笑道:“即便如蘇兄所言,又有甚大驚小怪?我大宋畫史,何止千百年?四方鄰國皆以我為師,不足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