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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卻見一眾人等出得院來,為首一人,行者打扮,頭戴界箍,懸掛念珠,來者非是他人,正是李陀無塵。無塵見蘇公、蘇仁二人,稍有疑惑,那舀水弟子急忙上前指點,無塵行至蘇仁面前,稽首道:“某乃無塵,不知施主有何見教?”蘇仁道:“大師客氣。這位乃是我家老爺,久有仰慕之心,今自杭州而來,欲見大師一面而不得。”無塵聞聽,急忙上前,道:“無塵多有唐突,望員外海涵。不知員外爺怎生稱呼?”蘇仁道:“我家老爺姓趙。”蘇公回禮道:“下人出言不遜,趙某賠禮了。”無塵上下打量蘇公,道:“趙老爺儀表不凡,必是高士。”蘇公笑道:“大師過譽矣。趙某不過是一俗人,何言高士?”無塵道:“適才聞得趙老爺僕人之言,頗有禪理。僕人尚且如此,況主人乎?吾弟子十餘人,無有這般悟性者。”寒暄一番,無塵引蘇公入得院內,見一大殿,匾上三字“無塵殿”,入得殿內,但見雕梁畫柱,黃羅繡幔,三足香爐青煙繚繞,當中之上供奉一尊金身無量壽佛,又見數十鄉人,皆席地而坐,虔誠念經。正是寂寞無塵真寂寞,清虛有道果清虛。
無塵引蘇公入得廂房,早有弟子端上香茗,蘇公聞得茶香,讚嘆不絕,道:“此是何茶?與龍井相比,竟有過之而無不及!”無塵笑道:“趙老爺果然深諳茶道。且細細品來,便知龍井遠不及也。”無塵又令弟子端茶與蘇仁品嘗。蘇公細品一口,道:“此茶果然清香無比,只是這沖茶之水似不相稱。”無塵一愣,道:“願聞其詳。”蘇公道:“好茶須好水,二者皆不可缺。若其一遜,則味大減。此茶雖好,然水遜之,細品之下,難比龍井。”無塵淡然一笑,道:“趙老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蘇公一愣,正待言語,卻覺頭昏眼花,難以支持,遂倒將在地。蘇仁見狀,暗叫不妙,抬足欲衝上前,一個踉蹌,撲倒在地,人事不醒。
且言嚴微、東方清琪前往濟生堂,走街過巷,逢人打聽,約莫一頓飯時刻,來得濟生堂前,只見那匾額早已被人砸破,空餘半扇大門。入得濟生堂內,但見一片狼籍。原來那余濟生出了命案,攜家潛逃,眾鄉人尋他不著,一時怒起,將其家物什砸個稀爛。嚴微、東方清琪入得堂內,滿地破桌爛椅,四扇窗格兀自垂落著。二人感嘆,正待退出,忽聞房外有響動,回首看去,卻見六名漢子擁進院來。嚴微、東方清琪急忙退身出了大堂,立於檐下。來人圍將過來,為首一名漢子身高體闊、凶神惡煞,喝道:“你等何人?來此做甚?”嚴微笑道:“好笑好笑,我卻要問你等是何人?”那為首漢子一愣,笑道:“眾弟兄,可識得此二人?”眾人皆道不識。那為首漢子道:“你這撮鳥,大爺今日大發慈悲,饒你性命。不過須將這美人留下來陪大爺。”眾人皆哈哈大笑,一人笑道:“叵耐這雌兒長得俊俏,比起先前那幾個雌兒更是水靈。”那為首漢子笑道:“且先讓我等兄弟一嘗,而後送與虎爺,又可得些賞錢。”眾人皆附和。一人指著嚴微,喝道:“你這廝還不快滾。小心大爺打斷你的狗腿。”嚴微驚恐道:“諸位大爺如此神武,唬得我果然膽戰心驚。” 哪裡顧得東方清琪,踉踉蹌蹌,逃出院去。
那廂東方清琪早已生氣,粉臉一怒,道:“如此齷齪言語,定是邪惡之徒。今日若不教訓你等,怎生對得起老娘名號。”言罷,自腰間取出長笛來。那為首漢子淫笑道:“小美人莫非要為大爺吹蕭不成?”眾人皆淫笑。那漢子伸手來抓東方清琪,東方清琪卻不躲閃,雙手一分,卻見寒光一閃,竟自長笛內抽出一柄利劍來。眾漢子驚呼,那為首漢子哪裡收得住身!但聞慘叫一聲,那為首漢子臉頰被劃開一道血口,鮮血直流,倒將在地,痛苦哀號。眾漢子又驚又怒,兩人上前攙扶為首漢子,另三人各持刀棍直撲東方清琪,左旁那漢子抽出一把短刀,使個“青龍出水” 勢,東方清琪亦不躲閃,揮劍相迎。刀劍相撞,那劍竟削斷短刀,直逼那漢子。那漢子大驚失色,見勢不妙,就地一滾,只見那劍自那廝頭頂削過,頓時頭髮飄落,唬得那廝一身冷汗。原來東方清琪那笛中劍乃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刃。右旁二人見有機可乘,如猛虎般撲來。不想東方清琪身如靈蛇,輕身一躍,回手一劍。二人收身不住,急忙高舉棍棒來擋。那兩條木棒怎擋得住寶刃,齊齊削斷。二人驚恐,棄了斷棒,撤身數步。六名漢子圍做一團,急急後退,更有一廝氣急敗壞,道:“ 你……你等著,你吃了熊心豹膽,敢打我等大爺……待虎爺來了,有你好瞧……”
六人正欲退身出院,忽聞身後有人大笑,道:“死到臨頭,兀自猖狂。”六人大驚,卻見宅門口站立一人,正是嚴微。嚴微笑道:“你等鼠輩,不知平日裡做了多少惡事,今日不幸,撞到爺爺手上,來來來,且吃爺爺鐵拳。”一漢子狗急跳牆,拾過一條木棒,扑打過來。嚴微眼急身快,閃過木棒,飛起一腳,正踢中那廝右手,木棒脫手飛出,只見那廝癱倒在地,痛苦哀號,原來嚴微一腳竟將那廝手腕踢斷。眾人驚恐不已,正所謂前有狼,後有虎,跋胡疐尾,不知進退。一廝見難逃脫,跪地求饒。眾廝亦哀求道:“好漢饒命,小人等有眼不識泰山,冒犯英雄虎威,小人等以後再也不敢了。”嚴微笑道:“饒你等狗命亦不難,只是你等方才言及甚麼虎爺,卻不知這虎爺是甚東西?他可是你等頭領?”眾廝面面相覷,皆不敢言。嚴微笑道:“卻不知這虎爺是何等腳色,我欲會他一會。你等且如實言來,那廝姓甚名何?” 眾廝吱唔不言。嚴微自腰間取出一柄短刃,抽刀出鞘,順手摸過一截木棒,一頓揮舞,那木棒有如那木瓜一般,片片跌落。眾廝驚恐:好鋒利的刀。嚴微笑道:“卻不知你等頭頸如何?”眾廝紛紛後退。但聞東方清琪笑道;“嚴爺,休要與他等羅嗦,不如一刀一個,結果他等性命罷了。”眾人驚恐不已。嚴微道:“嚴某刀下不死無辜之人。你等生死懸於一念。”眾廝皆看那為首漢子,那廝早已滿面血跡,驚恐道:“好漢饒命,我等不過是些潑皮走卒,皆聽命於虎爺。虎爺喚作蔣虎,習得一身武藝,十里八鄉,無有對手,人皆稱他震山虎。”嚴微冷笑道:“卻不知這震山虎平日做得多少惡事?”那為首漢子吱唔道:“他不曾做甚惡事。”嚴微手中短刃一揮,不待那廝反應過來,早已削下大把頭髮來,那廝顫慄不已。嚴微冷笑道:“若再誑我,休怪此刀無眼。”那廝盯著利刃,哆哆嗦嗦,哪裡還敢隱瞞。原來那蔣虎生於潑皮世家,自小偷雞摸狗,又學得些拳腳功夫,更是橫蠻無理,待到長大,一味打架鬥毆,一時間無有對手,自此成了鄉里一霸,後糾集一二十餘名潑皮,喚做聚義會,不再做那市井無賴行徑,卻開了一家賭坊與一家飯莊,又做些替人解恨消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