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頁
蘇公道:“諸位所言皆有其理。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你等可挑選精壯軍漢,喬裝作客商模樣,引賊來犯,而後擊之。本府以為,兵貴神速,即日便起兵剿賊。”盧錦水道:“大人妙計!今有金夾嶺、太湖兩處賊寇,我等亦分兵兩路,不才引一路入太湖,單都監、尉遲團練引一路往金夾嶺。如此分兵突進,同時出擊,大人以為如何?”蘇公道:“如此甚好。”盧錦水、單破虜、尉遲羅衣起身告辭,回軍中挑選軍丁,備辦出軍之事不題。
且說湖州城中有一姜畲巷弄,巷弄中有一齊記豆腐坊,主人齊小乙與渾家魯氏,每日起早摸黑,辛勤勞作。這一日,天尚未亮,夫婦二人早早起來,齊小乙自去巷口挑水,魯氏架薪生火。不多時,齊小乙挑得水回,魯氏取勺舀水,借光瞧那井水,似覺異樣,近得細看,不禁唬了一大跳,急忙喚齊小乙來看。齊小乙探頭一看,不覺大驚,原來那水竟呈紅色。夫婦二人驚恐不已,急忙喚醒鄰舍街坊。眾人聞聽,怎肯相信。齊小乙引眾人來得巷井旁,汲水上來,借光細看,果是紅色。眾人驚詫不已,疑有鬼怪,不敢上前。待到天色大亮,早聚集百餘人,有膽大者探頭察看井中,唬得半死,那井中赫然一具屍首。
正逢湖州府衙捕頭雷千、賀萬二人路過,聞得命案,急忙來看,井中果然有一死屍。雷千令一街坊速去衙門報官,又尋來繩索,縛在腰身,垂下井去。賀萬在井台口道:“可縛住屍首,扯將上來。”雷千下得井去,將那屍首翻轉身來,方才看清,那死者乃是一漢子,面目可憎。賀萬令人將屍首拉將上來,而後將雷千扯上井來。眾人上前來看,有識者驚道:“他不是夜貓兒米蜀嗎?”賀萬聞得,詢問米蜀是何許人。一街坊道:“乃是城外米家莊一閒漢,白日喝酒睡覺,夜間便四處偷盜。”賀萬詫異,暗道:“既是小賊,怎的無端命喪井中?”
眾人議論紛紛,街坊引蘇公、李龍、趙虎等急急趕來。賀萬上前,說明前後。蘇公令仵作勘驗屍首,又問街坊:“何人發現屍首?”眾人只道齊小乙早起汲水發現血水。蘇公將齊小乙喚上前來,詢問詳情。齊小乙將前後細細道出。蘇公問道:“汲水時,可覺有何異常?可曾聞得血腥之氣?”齊小乙搖頭道:“小人不曾在意。”蘇公道:“井台可有異常跡象?”齊小乙道:“初來汲水,天尚未亮,故此小人不曾見得。復來時,天已亮,亦不曾見得有甚異樣。”蘇公料想問不出緊要線索,令其退下。仵作驗罷屍首,來稟蘇公:死者頭顱有致命傷痕,似是鈍物所擊,此外別無他處。
蘇公心領神會,喚來齊小乙等幾位街坊,問道:“你等昨日可來井旁汲水?”眾人皆點頭。蘇公引眾人至牆腳,道:“你等細細回想,昨日此處可有石塊否?”眾人方才醒悟,驚道:“此處確有三四塊青石,卻不知何時不見了。”蘇公道:“昨日可曾在此?”眾人思索多時,皆搖頭道:“小人等不曾留意。”蘇公道:“想必早在井中矣。”趙虎詫異,道:“大人何以知曉?”蘇公道:“米蜀乃是昨日夜間被殺,血染水井。今觀井台並四周無有可疑痕跡。本府推想,那米蜀乃被殺於井中。兇手定是先將米蜀推下井去,唯恐不死,後用石砸之。米蜀被石擊中,命喪水井。本府以為,兇手取石,必定就近,故察看四周,惟有東牆腳下有移石跡象。” 眾人聞聽,將信將疑。
蘇公令人汲干水井,尋覓兇器。約莫一個時辰,那水將近井底,雷千下得井去,自水底摸索出數塊石來。賀萬等用筐將石吊將上來。蘇公令人將石搬至東牆腳,一一對應,又喚眾街坊前來辨認,確認其中四塊青石。蘇公道:“此便殺人兇器也。”眾人驚訝。
蘇公令人將屍首抬至衙前,又遣人去城外米家莊報信,喚米蜀家人前來認領屍首。餘下李龍、趙虎二人,詢問街坊鄰里,追查夜間兇殺命案。回得衙門,蘇仁道:“小人竊以為,那兇手當是米蜀熟識之人。”蘇公笑道:“你有何高見?且說來一聽。”蘇仁道:“那米蜀怎會無端投入井中?定是那廝趁其不備,突然出手。米蜀猝不及防,便落入井中,被同夥所害。深更半夜,與米蜀相伴者,自是其熟識之人。若非熟人,其必有所防備。”蘇公道:“我亦如此以為。卻不知他與兇手有何仇怨?”蘇仁道:“米蜀,不過一市井閒漢,與人哪有甚麼仇怨?殺人緣由,或為錢財、或因姦情。”蘇公道:“凡殺人者,大抵如此二種,但也不乏他故者,不可臆度。”
約莫半個時辰,門吏來報,只道死者米蜀家眷前來辨認屍首。蘇公急忙出得衙門,早聞得衙門前號啕大哭之聲。卻見四五人伏屍痛哭流涕,其中二位老者,白髮蒼蒼,當是其父母,又有一婦人及孩嬰兩個,想必是其妻兒。此外,又有米家莊莊客數十人。米蜀家眷聞得來者乃是蘇大人,急忙跪倒便拜,懇請蘇公替其做主,緝拿殺人真兇。
蘇公道:“你等節哀順便,且好生安置後事。至於查案緝兇之事,乃本府之本分。不過,本府以為,殺人元兇或是米蜀熟識之人。你等且好好想來,平日與米蜀往來甚密者,有哪些人等?昨日,米蜀可有異常之舉?與甚人同伴?”米父泣道:“好個不肖子兒!老漢只此一子,自小嬌寵,不服管教,整日與一干潑皮無賴廝混勾搭,偷雞摸狗,竟有今日之禍。”米母哭道:“人已去矣。還道如此做甚?那元兇定是那申魏。”蘇公道:“申魏何人?”米父道:“那申魏乃是小兒一狐朋,為人陰險,整日琢磨人家雞鴨羊豬。但凡每一樁事兒,必有其份。”蘇公道:“此人居在何處?”米父道:“便在城中濟生堂側。”蘇公道:“除此,尚有他人否?”米父道:“米家莊口易吳,亦是其狗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