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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話。次日大早,蘇公、蘇仁起床出房,店小二早早備了梳洗水、飯菜。蘇公留意東廂客房,只見那房毫無動靜,便問小二道:“那廂房客人可曾起來?”小二笑道:“兀自睡著。”蘇公似有所思,正待出院,忽聞嚴微呼喚“蘇爺”。蘇公止步,嚴微近得前來,淡然一笑,道:“蘇爺,我等今日恐不能前行了。”蘇仁詫異不解,道:“何出此言?”嚴微笑道:“樂天不是蓬萊客,依仗西方作主人。”蘇公驚道:“你道他二人竟已……?”嚴微點頭道:“可惜我等錯過時機。”蘇公道:“嚴爺何時查探得知?為何不早先告知?”嚴微笑道:“若早先告知,恐大人一夜不得安眠矣。”蘇公埋怨不迭,遂令小二速去喚掌柜向韶前來。小二不知何故,急急去了。不多時,向韶過來,道:“不知客爺何事召喚?”蘇公道:“且隨某來。”蘇公等近得東廂客房,俯身察看門檻、門扇。向韶疑惑不解,正待詢問,見蘇仁、嚴微、東方清琪神情嚴肅,竟不敢多言。
蘇公輕推門扇,只見得房內床上躺著一人,渾身鮮血,地上又有一人,亦是渾身鮮血,早已沒了動靜。向韶望見,驚恐萬分,雙股顫顫,哆嗦道:“……他二人……死了?”嚴微笑道:“向掌柜且喚他二人一喚,若可醒來。”向韶驚恐萬分,哆嗦道:“如此怎生是好?小二,速去報官。”店小二顫慄應聲,跌跌撞撞去了。蘇公正欲入房,向韶急忙上前攔阻,道:“客爺且慢,此兇殺命案當由官府端公來查,休壞了現場。”蘇公只得止步,道:“向掌柜所言甚是。”細細觀望,卻見房內有一左一右兩床,一桌四椅,左床上屍首乃是白面書生,側面而睡,面向門口,故此望得清楚,其面平靜,只是脖頸早已被人割斷。想必那時刻睡得正香,被兇手一刀割斷脖頸,竟無絲毫苦楚。地上屍首正是那黃臉漢子,面容猙獰,滿身污血。被褥拋於地上,亂作一團。蘇公目尋那青布包袱,哪裡還有蹤影?
向韶驚魂未定,原來自開店以來,已近二十年,從未有過此般兇案。今一夜死了兩條人命,他這店家怎生脫得了干係?即便勘查出兇手來,若傳將出去,往後誰人還敢在此留宿?向韶愈想愈疑:莫非元兇便是餘下四名客爺?約莫一頓飯時刻,那店小二轉回來,高聲呼喚。向韶聞得,甚是詫異,急忙出來,怒叱道:“怎的無端回來了?”店小二急道:“縣令大人便在後面。”向韶甚是疑惑。原來店小二行不多遠,遠遠見得一伙人,當先一書生,約莫三十,身高七尺,青布長袍,足著一雙舊布鞋,手握一冊卷籍,談笑風生,指指點點,其後跟著官吏公差衙役。店小二料想是官府公人,急忙上前相攔,道:“小人有命案相告。”眾衙役皆驚,那書生細細打量小二,道:“ 你可是前方酒傢伙計?”小二詫異,連聲道:“正是。”而後便將命案細細稟告。這書生非是他人,正是德清縣令東方雨。
店小二引東方雨等來得酒家前,向韶急忙出來相迎,東方雨面容平淡,道:“你便是酒家掌柜?”向韶點頭,道:“回大人話,小人正是掌柜向韶。”東方雨道:“死者何人?”向韶道:“乃是兩名投宿客人,昨夜黃昏來投店,不想今日一早竟已死了。”東方雨道:“他二人喚作甚名?”向韶道:“不曾詢問。只是入店時曾問及芭蕉莊,想必是往芭蕉莊去。”東方雨疑道:“芭蕉莊便在前方不遠,為何投宿你店?”向韶吱唔道:“小人不知。”東方雨道:“你店中夥計、客人共幾人?”向韶道:“小人店中只小人夫妻與兩名夥計共四人,投宿客人除死者外另有三男一女四人。”東方雨道:“如此言來,昨夜共有十人在店中。”向韶然之。東方雨道:“ 此外八人可在?”向韶道:“皆在店內。”東方雨道:“屍首何在?”向韶道:“在東廂客房。”東方雨道:“何人發現命案?”向韶道:“乃是一投宿客人。”東方雨道:“昨日夜間可曾聞得甚異常動靜否?”向韶思忖道:“不曾聞得。”東方雨問罷,遂令向韶引往東廂客房。
蘇公四人正站立院中,東方雨見得,問向韶道:“此四位便是投宿客人?”向韶唯喏。蘇公見著東方雨,急忙偏首一側,唯恐被他認出。東方雨道:“他四人與死者來投店,孰先孰後?”向韶道:“他四人在先。”東方雨似有所思,不再問話,近得東廂客房,細細察看廊基、門檻、門扇。蘇公立在眾人中,翹首察看,不免讚嘆:這東方雨果是精明之人。而後輕推門扇,探頭望內,見得兩具屍首,俯身察看房內地面,而後喚班頭石潭跟隨其後,一步一前入得房內。其餘人等盡留在門外。蘇公擠在門旁,探頭張望。
只見東方雨近得前去,俯身看那地上屍首,似有所思,道:“石班頭,且來看此人。”石潭俯身望去,不覺一驚,道:“怎生是他?”原來這黃臉漢子乃是德清城中一慣偷,喚做牛壽通,曾因偷盜被官府抓過多次。東方雨道:“石班頭可曾識得那一屍首?”石潭望那白面書生屍首,細細辨認,道:“不曾見過。”東方雨道:“非是他人,乃是德清城雨湖齋主人冷冰凝。”石潭不解道:“他二人怎生無端死在此處?”東方雨思忖,道:“且細細查勘屍首,或有發現?”石潭搜索屍首衣裳,自牛壽通身上摸出一錠銀子與十數個銅錢,另有一把短刀、火摺子等物;自冷冰凝身上摸出三錠銀子與三吊銅錢,又有兩張錢契、一把短刀。石潭詫異,道:“怎的他二人皆暗藏凶刃?”東方雨道:“如此推想,他二人乃有備而來。”石潭道:“可惜刀未出鞘,他二人便被對手所殺。”東方雨思忖道:“冷冰凝被割斷咽喉,牛壽通胸口連中三四刀,皆是致命傷,足見那兇手心狠手快,未曾有絲毫拖泥帶水。”石潭疑道:“如此言來,此兇手身手甚是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