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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罷,眾人正言語間,忽聞院外有人高呼,正是嚴微。嚴微見著蘇公,寒暄幾句,迎入內室,道:“大人怎的來此?”蘇公笑道:“蘇某此來,實有求於嚴爺。”嚴微道:“大人有事,只管吩咐便是,何言求字。”東方清琪笑道:“堂堂飛天大俠,怎的竟與官府勾搭?”蘇公笑道:“此事卻是嚴爺本行。”東方清琪笑道:“如此甚好,嚴大俠名節可保矣。”嚴微道:“卻不知要嚴某去取哪家寶貝?”蘇公笑道:“此戶人家,嚴某亦曾踏月光顧。”嚴微一愣,道:“大人又怎知嚴某行蹤?”蘇公手指牆上字軸,笑道:“嚴爺此卷《楓橋夜泊》何來?”嚴微笑道:“ 原來是此家。卻不知大人要取甚物?”蘇公細細告知。蘇公又道:“此外又有一處,須清琪前去。”東方清琪甚是詫異,道:“有嚴爺在此,何須小女子?”蘇公笑道:“只因此處非同一般。”嚴微故作驚奇,道:“卻不知是何去處,竟煩勞東方小姐出馬?”蘇公道:“卻是一女子閨房。”東方清琪笑道:“大人誤也。此正是嚴爺所好。”嚴微苦笑不語。蘇公又細細告知。
蘇公又問及天竺寺竊案,嚴微道:“非吾大師已令得力弟子滿寺搜尋;又令眾僧提供嫌疑線索,一一排查;嚴封寺廟,但凡有出寺僧人,須細細盤查;監視入寺香客,但凡與寺內僧人言語,必有三名僧人在場。至此《茶經》尚無音訊。”蘇公道:“若如此那竊賊怎敢輕舉妄動?若其不動,又怎的泄露行蹤?”嚴微道:“非吾大師不過虛張聲勢罷了。其意並非尋出那賊僧來。”蘇仁詫異道:“此言甚意?”嚴微道:“非吾大師以慈悲心腸,與那廝一個機會,意令那賊幡然悔悟,悄然將經卷送回。”蘇仁道:“原來如此。”
閒言少敘。待到夜黑人靜時,嚴微、東方清琪換上夜行衣、取過百寶囊,出了桃花齋。嚴小三夫婦早早睡下不言。蘇公、蘇仁二人耐心等候。約莫三個時辰,嚴微、東方清琪方才回來。蘇公、蘇仁急忙出院相迎。入得房來,嚴微解下背後偌大包袱,置於桌上,道:“大人且先過目,可是此物?”蘇公急忙解開包袱,卻見其內有書卷、卷宗、書札、公文、字軸、畫軸等。其中赫然有《行煙經》卷。蘇公大喜,道:“正是此物。”翻視經卷,只見其上云:“……凡制火炮之藥,須萬分謹慎,擇潔淨之所、遠避煙火、禁止雜人,依法配置。取晉州硫磺三斤一兩、窩黃九兩、焰硝七兩、麻茹三兩、定粉三兩、竹茹三兩、黃丹三兩、清油二兩、桐油二兩、砒黃三兩、松脂二兩、濃油一兩。……”蘇仁驚嘆道:“此書若落入賊人之手,怎生了得?”
嚴微取過一卷,笑道:“虧得大人差嚴某前去,竟無意間取回《天竺茶經》。”蘇公聞聽,抬首望去,只見嚴微手中書卷竟果真是《天竺茶經》!驚道:“不想此書竟早已盜出寺去!”嚴微道:“非也。此卷方才出寺,便落入我手矣。”蘇仁笑道:“此正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蘇公道:“嚴爺且細細道來聽。”嚴微道:“我潛入那廝宅院中,見得一書房中尚有燈火,原來那廝竟未入睡,近得窗格窺視,卻見那廝正在看書。只得暫且忍耐,等候下手時機。約莫一個時辰,那廝依然毫無睡意。我正尋思間,忽聞院牆異樣聲響,隱約見一條黑影跳入院來,我只道是來了同道。只見那黑影徑直往書房而去,近得門前,忽然言語起來。我驚詫不已,原來這廝並非同道中人。”
蘇仁道:“那廝說甚?”嚴微道:“那廝言語甚是怪異,我竟未聽懂一字。”蘇仁驚詫道:“嚴爺擅長各州府方言,怎生聽他不懂?”嚴微道:“那廝所言似非我大宋言語。”蘇仁驚訝不已。蘇公道:“嚴爺且往下言語。”嚴微道:“只見那黑影推門入得書房,聞得他與房中那廝言語,似有喜色。我暗中偷窺,卻見那黑衣人自懷中摸出一卷書來。那廝接過書卷,細細翻閱,欣喜異常。我思忖道:卻不知是甚書,令那廝如此欣喜?那廝又與黑衣人言語幾句,那黑衣人唯喏,而後出得書房,自回房中歇息。房中那廝手不釋卷,不時喃喃自語、不時拊掌大笑。我甚是焦急,又等候一個時辰,那廝方才起得身來。只見他翻倒座椅,竟取去底下木板,將那書卷置於其內。原來那座椅下竟有夾層!我暗自慶幸:若非親眼見到,今夜豈非空手而歸?那廝滅了油燈,取一盞燈籠出得房來,俯身在門前做了暗記,而後入右廂房睡了。又等候些時刻,估摸那廝入睡。我摸索至書房門前,細細察看,原來那門檻處橫一根細線,想必那細線一端連著機關,若貿然入房,觸斷細線,必喚醒那廝。”蘇仁笑道:“那廝端的狡詐。只可惜遇著嚴爺,此不過班門弄斧。”
嚴微又道:“我入得房內,先將那座椅夾層內物什取出,又四下搜尋,自一木櫃內尋得信箋、書札、字軸、畫軸,無論好歹,悉數捲來。”蘇仁笑道:“待明日那廝發覺,定氣得七竅生煙、口鼻流血。”蘇公取過一軸字卷,展開一看,竟是張旭《千字文》!蘇公驚喜道:“原來王敦所失字軸竟是他盜去。”嚴微喜出望外,取過一軸來看,竟是懷素《論書帖》,道:“大人且看,此可是懷素大師真跡否?”蘇公細細辨認,字軸乃是草書體,共九行八十五字,正是懷素真跡。喜道:“此些皆是無價之寶。嚴爺此番功勞足以留芳百世。”眾人皆笑。嚴微道:“大人之言,未免過譽。”蘇公道:“你等若知真相,便知蘇某此言並非言過其實。”東方清琪道:“那廝究竟是甚來歷?”嚴微思忖道:“嚴某竊以為,那廝似是敵國奸細。”東方清琪疑道:“嚴爺道他是遼國人,還是西夏人?”蘇公笑而不語,又取過一封信箋來看,不覺一驚。眾人見狀,問道:“大人何故驚訝?” 蘇公將信箋與嚴微,嚴微細看,信箋中儘是男女纏綿話語,頗為污穢,並無稱謂。蘇公疑道:“寫信之人莫非是他?那女子又是甚人?”嚴微疑道:“他是何人?” 蘇公搖頭不語。那廂蘇仁拿起一軸字卷,喃喃道:“此字怎的似是老爺所書?”蘇公斜眼看去,淡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