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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公在東坡雪堂苦候一夜,心中焦急,直等到東方發白,仍然不見蘇仁身影,喚過蘇邁,父子往黃州城趕去。行至半途,見得蘇仁奔來,蘇公急忙迎將上去,見蘇仁面帶喜色,料想大功告成。蘇仁遂將救人、擒賊之事相告,直聽得蘇公心花怒放,又言到李廉正已死,徐大人有請老爺前去。蘇公連連點頭。主僕三人趕到城中李府,徐君猷聞聽蘇公到來,流水奔將出來,拉住蘇公雙手,幾將哽咽,道:“若非蘇兄相救,我命休矣。”蘇公笑道:“徐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徐君猷嘆道:“那日,我等窺破他等勾當,徐某甚是惱怒,他等耳語相告:徐某家眷亦在其中,徐某自身亦難脫干係。徐某驚詫,只得權且忍下性子,欲探查他個究竟,不想竟被他等囚禁。聞蘇仁爺言,那日你二人亦被追殺,幸得脫身,好生兇險。”蘇公淡然一笑。
二人言語間到得逍遙居,蘇公問道:“仵作可曾勘驗屍首?”徐君猷搖頭道:“且先請蘇兄勘驗。”蘇公笑道:“蘇某亦不過常見仵作檢驗屍首,知曉些皮毛而已,若令我替代仵作,恐誤大事。”徐君猷道:“此事不宜聲張。蘇兄且先勘驗,而後自會喚仵作前來。”蘇公入得內室,環視室內,近得床前,俯身察看李廉正屍首,先察看頭部,又捏開其嘴口,察看舌齒,而後又察看雙手十指。蘇公看罷李廉正屍首,又細細察看那女子屍首。
蘇公驗罷,道:“乃是被人捂住口鼻,窒息而死。”徐君猷緊鎖眉頭,道:“果真是被人所殺。”蘇公點頭,忽見女屍內側有異物,急忙探身過去,小心拈起,卻原來是一塊污泥。蘇公見著地上被褥,似有所思,遂問道:“發現屍首之時,可曾覆蓋此被?”徐君猷點頭道:“正是,軍兵言他二人在被中有如睡覺一般。”
蘇公遂令蘇仁攤開面被,那新被面上赫然有兩團髒漬,蘇公俯身下來,道:“那時刻,他二人睡得正香。那兇手摸將上床,壓在二人身上,左右手齊出,一併捂死二人?”蘇仁望著髒漬,似有是所思,道:“那廝自然不會脫去鞋子,用力之時,在被面上留下痕跡。”徐君猷疑惑道:“蘇兄言:那廝一舉殺死兩人,委實難以令人置信。”蘇仁思忖道:“若如此,此人好生力氣,必是精壯漢子。”蘇公幽幽道:“非是如此,料想那廝使了手段,二人根本不曾反抗。”徐君猷詫異道:“甚麼手段?”蘇公道:“李府畢竟人多,稍有響動,必然驚醒他人,難以得手。”蘇仁思忖道:“或是用了迷魂藥之類,令他二人失去知覺,任其擺布。”蘇公點頭,道:“徐大人可曾查得這女子何人?”徐君猷道:“乃是李廉正新近納的小妾,喚做芙蓉。”
蘇公幽然問道:“徐大人有何見解?”徐君猷思忖半晌,道:“兇手為何謀害李廉正?是殺人滅口,還是另有隱情?若是前者,恐怕……”蘇公道:“徐大人以為,幕後主使非是李廉正,其後更有他人?”徐君猷點頭。蘇公手拈鬍鬚,道:“依據死者雙瞳、身之柔硬,推斷死亡時辰,確就在徐大人行動之前不久。”徐君猷道:“必是這廝知曉我已脫險,故急急殺人滅口。卻不知馬將軍、蔡大人那方情形如何?或可尋出些線索來。”蘇公思忖道:“ 此事無有頭緒,不可妄言。大人只道他畏罪自殺便是。”徐君猷然之,遂出了逍遙居,與蘇公急趕往黃州府衙。
到得府衙門前,但見門前軍兵把守,甚是森嚴。入了大門,見得顏未等值日衙役公差卸了腰刀,蹲在大堂廊前,甚是茫然;又一側是徐府家眷家人,四周皆是軍兵持刀槍看守。顏未見徐君猷進來,如見救星,高呼道:“大人!大人!”徐君猷近得前去,歉意道:“暫且委屈諸位了。”廊下蔡真卿急忙下了台階,迎上前來,道:“真卿等候大人多時矣。府中男女悉數在此,不曾走脫一人。”徐君謝過蔡真卿,遂目尋劉水姐弟。
但見徐府家眷人中,跪著十七八人,見得徐君猷,磕頭求饒,其中赫然有劉水姐弟,其餘幫凶有劉府家丁,亦有外人。劉水痛哭流涕,劉夫人爬將過來,抱住徐君猷雙腿,苦苦哀求。徐君猷面無表情,問道:“徐溜何在?”劉水吱嗚道:“囚在王洞季府中。”徐君猷聞聽,暗自慶幸,即著軍兵前去營救,又喚人取來紙筆,令劉水將同謀案犯寫於紙上,但有隱瞞,罪加一等。劉水為保性命,遂將同夥悉數供出。
徐君猷看那名單,主謀乃是李廉正、王洞季,此外還城中數名私鹽商賈,徐府涉案人中除劉氏姐弟外,還有四名家人。蘇公側首看去,掃視一遍,名目中未見有無極肆一家。徐君猷喚顏未過來,令其依照名單緝拿眾犯,暫且收監。顏未領命,招喚眾公差,先將劉水等人拿下,而後出府緝拿其餘人等。
約莫一個時辰,馬踏月回城,直奔黃州府衙,又將王洞季等一干人等拘來。徐君猷出堂相迎,馬踏月只道河埠鹽倉已封存,並有軍兵把守,待徐大人前去點驗。徐君猷謝過馬踏月,遂與蔡真卿商議,即刻召集黃州府官吏,並告示黃州百姓。
又約莫一個時辰,黃州府大小官吏皆到府衙,堂側就座。午牌時分,黃州府衙門外圍聚眾多百姓,挨肩擦背,甚是熱鬧。徐君猷升堂,眾衙役高聲吆喝,徐君猷將那驚堂木一拍,喝道:“帶人犯。”眾衙役齊聲吆喝。顏未領命,引公差押來數十人,黑壓壓站在堂外。徐君猷喝道:“且先將那王洞季帶上堂來。”顏未聽得,一揮手,兩名衙役將那王洞季拖上大堂。那王洞季戰戰兢兢,跪倒在地,左右偷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