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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公淡然一笑,道:“此即所謂血字鬼咒也。好生巧妙的玄機。”眾人忙詢問蘇公,屋檐之上究竟是何玄機?為何白牆之上竟現出血字來?蘇仁告知眾人,屋檐上乃是上下兩個水斗,水斗之間用小管連著,下方水斗乃是棉芯通往牆體之內。眾人迷惑不解,皆把眼望蘇公。
蘇公笑道:“此非是血字,實乃暗紅色之字。”徐君猷奇道:“為何白牆會顯現紅字?”蘇公道:“此便是玄機巧妙之處也。且言上方水斗,一上一下,先將水灌入上方水斗之中,上方水斗之水通過底部小管,注入下方水斗。”蘇仁詫異道:“適才老爺卻將水直接灌入下方水斗,並不曾用上方水斗?”
蘇公點頭,道:“此亦是玄機巧妙之處。”眾人皆迷惑不解,不知有何巧妙。蘇公道:“我若將水灌入上方水斗,你等或許要等上些時辰,方能見得‘死 ’字顯現。”蘇仁奇道:“此是為何?”蘇公道:“上方水斗,實是一個漏壺。”徐君猷奇道:“漏壺乃是用來記時的,在此何用?”蘇公點頭,道:“便是用來記時。放水之人,早先計算好時辰,灌入適量之水。”齊禮信思忖道:“如此言來,其定是趁天亮之前便已灌入了水。”
蘇公點頭,道:“其早已估算到齊家祭祀之時,正是巳時正牌時分。”徐君猷迷惑道:“若天亮之前便已灌水,水便開始滴漏,豈非早已滲入牆中,現出字來?”齊禮信點點頭,疑道:“徐大人問的是,此人怎的把握時辰,準時顯現出血字?”
蘇公笑道:“此便是下方水鬥巧妙之處。下方水斗實是個溢壺。”眾人不解,紛紛詢問何謂溢壺。蘇公笑道:“所謂溢壺,便如家中水桶,圍箍木板缺了一口,將水倒入桶中,必先自此缺口先溢出。”眾人聞聽,益發迷惑不解。
蘇公道:“且先假想一番,此人於卯時正牌時分將水灌入上方水斗,滴漏兩個時辰。此兩個時辰內所漏之水便存留在下方水斗之中,並不曾滲漏下去,此時水位亦正巧到得溢口處,欲溢未溢。不過此溢口非是缺口,乃是腰中一小洞。其後,亦就是巳時正牌時分,所滴漏之水便自下方水斗溢口溢了出去,順著棉芯,滲入牆內。 ”
徐君猷琢磨片刻,恍然大悟,轉又思索,問道:“為何上方水斗用小管,下方水斗用棉芯?”蘇公笑道:“此棉芯滲水,連到牆體內。若蘇某推測不錯,此牆體內兀自埋有棉芯,且成個死字形狀。”
徐君猷思忖道:“下方水斗溢出之水,順著棉芯分支,亦形成個死字!可為何變成紅色?”蘇公嘆道:“此亦是玄機最為巧妙之處。此人定是用了某種不明物什,事先浸泡了埋入牆中之棉芯,待到水來,便顯成暗紅色。待水干之後,此紅色便又褪卻了。”
齊禮信驚奇道:“卻不知是何物?”徐君猷笑道:“問得玄機製作者,便知分曉。”齊禮信道:“又怎知是何人?”蘇公淡然道:“此人是誰,蘇某已猜出五分矣。”眾人驚詫,急忙追問何人。蘇公搖頭不語,出了祭祀殿,眺望女王城遺蹟,幽然長嘆道:“都城日荒廢,往事不可還。嗟此本何常,聚散實循環。”
事後某日,徐、蘇二人相聚,徐君猷再三追問蘇公,究竟是何人製得玄機。蘇公無奈,只道疑心是那甄方老漢。徐君猷不解,復又追問,蘇兄為何疑心是他?蘇公道,八位軍兵屍首乃是四十年前埋葬,而甄方亦是四十年前到得朱家莊,來歷不明,甚是巧合。徐君猷反駁道,或許不過是巧合而已。
蘇公淡然一笑,卻不辯駁,又道,玄機製作者,必是修祭祀殿之匠人。甄方曾言,其為泥石匠,乃是修造者之一。徐君猷思忖道,此人端是修造者之一,方可行事,但未必是甄方。
蘇公點頭,又道,若不曾言錯,那甄方亦曾是個軍兵。徐君猷驚詫不解,詢問蘇公怎的知曉?蘇公笑道,望其行路站立,甚是規整,隱有禁軍姿勢,端是鎮守邊關之禁軍,或還是個邊關逃兵。徐君猷益發疑惑不解,追問蘇公怎知其是逃兵?
蘇公又道,甄方隱瞞身份,必有隱言,或是逃兵之事。又因其在山頂感言:倒不如苟且偷生,苟延殘喘,聊度餘生。細細品味此言,故而猜想他是個逃兵。想必他與朱青等人在軍中甚熟,朱青等人戰死,其心中有愧,逃至朱家莊,與他等屍骸相伴,故常上下龍王山。齊十春依仗財勢,掘朱青等人墳塋,修造墓室。甄方心中惱怒,便思忖出此血字鬼咒之計來,欲唬退齊家,懲治齊家,不想齊家竟果真死了人,故而齊禮信詢問他是否知曉齊十春家中事,其爽朗大笑,只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頗有幸災樂禍、得意忘形之感。
徐君猷恍然大悟:如此言來,那八座新墳,亦是甄方所為。難怪齊禮信問他,是哪位好心人收得壯士遺骸葬之,其不語,原來便是他。血字鬼咒,不過是人精心布置。但那齊家竟真的中了鬼咒,豈非是報應?
蘇公嘆道:因果之事,究竟有無?但蘇某寧可信其有……
黃州城細雨巷內,兩名轎夫抬著一頂暖轎,行至一戶人家門前,停落下來,轎簾掀開,下來一名年輕美貌的女子,那女子杏口輕開,道:“你等且在此等候。”兩名轎夫唯喏,自在一旁閒話。那女子提裙上得石階,推開門,閃身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