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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潭聞聽,喜出望外,原來那無名屍首乃是范守財,殺人兇手竟是牛壽通。正所謂天道輪迴,那牛壽通竟又被他人所殺。三人亡命緣由竟是一幅藏寶圖!那婦人又道:“那牛壽通自懷中取出藏寶圖來,呈與我家相公。”石潭疑道:“那牛壽通既得藏寶圖,為何不獨自前往挖寶,怎生來邀你家冷掌柜?”那婦人道:“初始,小女子亦如此思索,待我家相公展開藏寶圖來,方才明白。原來所謂藏寶圖,卻是一幅字軸,儘是些詩句。那牛壽通一字不識,怎生解得其中玄機?故而來邀我家相公。”石潭道:“那藏寶圖玄機何在?”那婦人道:“我家相公看那詩句,百思不得其解,苦苦思索一日,竟不知玄機所在。”石潭道:“那牛壽通可曾逼問范守財?”那婦人道:“那牛壽通乃勢利小人,只道奪過藏寶圖便罷,何曾問他?”石潭道:“既如此,可復去問他。”那婦人吱唔道:“那范守財已被牛壽通殺死,拋入河中,哪裡尋他?”石潭淡然一笑,道:“冷掌柜可曾悟出玄機來?”那婦人道:“我家相公只道那詩句怪異,便尋得詩捲來查,原來那詩句皆是詩人李白所寫,且東一句,西一句,不成篇目。我家相公苦思二三日,無有眉目,甚是喪氣。昨日午後,那牛壽通來得,道:‘那范守財思索多日,如暗室求物,不得其解,後親臨芭蕉莊,探索地形,而後悟出玄機來。我等何不往芭蕉莊一遭,探個究竟?’我家相公信其言,便與那牛壽通出得家門,往芭蕉莊去了。”
石潭暗自得意,原來此中竟有這般曲折。又道:“此事可有他人知曉?”那婦人前思後想,道:“他二人行徑甚是隱秘,即便店中夥計亦不省得。”石潭又問些瑣事,至臨行時方才道出真相。那婦人聞得漢子已死,嚎啕大哭。石潭喚過張甲,令他為婦人引路前往認領屍首。張甲唯喏。
石潭、李大出了雨湖齋,一路打探,尋得范氏古董行,但見店鋪內字軸畫卷、金銀玉器、雜件物什,應有盡有。櫃後一名夥計,正擦洗一件玉佩。石潭上前詢問,那夥計只道掌柜外出未歸。石潭問及范守財家眷,那夥計便喚出一胖婦人來,原來是范守財渾家,那胖婦人見著公差,不由心驚。石潭只道城外河中發現一屍首,聞旁人言似象范守財,故來通告,令其家眷前往認屍。那胖婦人聞聽,臉色頓變,嗚咽起來。急急趕至縣衙前,見著眾閒人圍著屍首,指指點點,胡亂猜疑。那胖婦人近得屍前一看,正是自家漢子范守財,哪裡還要細辨?那胖婦人跪倒在地,撫屍大哭。那哭聲撕心裂肺,石潭暗自嘆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雖守得萬貫家財,但失卻生家性命,一切皆徒勞枉然矣。
且言班頭郭忠,與公差周京、劉義來尋牛壽通家眷。原來牛壽通父母早亡,又無兄弟姊妹,竟是孤苦伶仃一個,整日裡與一夥潑皮無賴廝混,鑽牆打洞,偷雞摸狗,無所不為,街坊四鄰無不遠而避之。郭忠問其情形,街坊四鄰皆道不知。有旁人道:“不如去黃大郎賭房打探。”原來牛壽通甚是好賭,但盜得錢物,必去博錢。郭忠謝過眾街坊,受人指點,入得一條小巷,近得一戶宅院,但聞得院屋內吆喝連天,甚是熱鬧。郭忠一把推開院門,不想門後坐有一人,一跤跌倒在地,不由大怒,正待咒罵,見是公差,唬得半死,只道官府來抓賭。郭忠一腳踩住那廝,道:“大爺且問你,那牛壽通可在?”那廝驚恐不已,連連搖頭。賭房內有人聞得動靜,探頭來看,見著公差,高呼大叫,眾賭徒驚恐不已,頓時亂做一團,皆自後門蜂擁而逃。
郭忠卻不理會,只將那廝抓來詢問。那廝見公差問的是牛壽通,料想無關己事,便如實道出:“公差大哥有所不知。前些時日,這牛壽通賭得甚慘,輸卻十餘兩銀子,因無賭本,這幾日卻不曾見得他身影。”郭忠冷笑道:“兀自誑我?他一無業潑皮,哪裡來得十餘兩銀子?”那廝吱唔道:“想必是他偷盜得來的。”郭忠忽揮手一拳,將其打倒在地,怒道:“恁的狡詐!竟敢欺矇大爺?”那廝痛得半死,急道:“大爺饒命。那銀子原是黃大哥借與他的。”郭忠冷笑道:“便是那開賭房的黃大郎?”那廝連聲道:“正是,正是。”郭忠道:“那黃大郎何在?”那廝道:“昨日便不曾見得他身影。”郭忠怒道:“莫非招打?”那廝哭喪道:“小的不敢有半句謊言。”郭忠道:“你且細細想來,他或在何處?”那廝思索道:“平日裡,他與董掌柜交往頗為密切。”郭忠道:“哪一個董掌柜?”那廝道:“便是街頭顧繡行掌柜董世富。”
郭忠思索道:“那牛壽通可有仇家?”那廝遲疑道:“不曾聞得他有甚仇家。只是與那丘道長有些過節。”郭忠道:“哪個丘道長?有甚過節?”那廝道:“便是達生觀丘至樂丘道長。那一日,那牛壽通因輸得五六百文錢,與丘道長口角,而後打將起來。那牛壽通怎是丘道長對手?那丘道長一身武藝,頗為了得,一頓拳腳,將牛壽通打得頭破血流。自此二人便結了怨。”郭忠思忖道:“除這丘道長外,可有他人?”那廝思前想後,想不起第二個仇家來。
郭忠無奈,只得將那廝放了,出了賭房,劉義道:“莫非大哥疑心那丘道士?”郭忠道:“如此潑皮打鬥,絕不至結成生死仇家。”周京道:“且去董家顧繡行尋那黃大郎,或有發現。”郭忠然之。三人出了巷口,忽聞身後有人招呼,郭忠回頭望去,卻見拐角牆下一人,賊頭賊腦,鬼鬼祟祟。郭忠回身過去,那人環顧左右,低聲道:“公差大爺,你等可是尋那牛壽通?”郭忠道:“正是。莫非你知他在何處?”那人低聲道:“且尋僻靜處言語。”言罷,回身便走。郭忠心領神會,與劉、周二公差遠遠相隨。尋得一僻靜無人處,那人方才止步。郭忠令劉、周二人守候前後,上前道:“敢問這位兄弟如何稱呼?”那人嘻嘻笑道:“休問小的名姓。大爺欲尋那牛壽通麼?”郭忠自袖內摸出一百文錢,道:“且與兄弟買些酒飲。”那人滿面堆笑,接過銅錢,揣入懷中,道:“大爺端的豪爽。前日夜間,小的來賭房博錢,因內急往後院便溺,聞得院中有人言語,小的聽的分明,正是牛壽通與黃大郎。”郭忠道:“他二人言語甚麼?”那人道:“小的聞聽得那牛壽信道:‘大哥且借小弟十兩銀子則個。’那黃大郎惱怒道:‘開口便要十兩銀子,只當大爺開錢莊,前番借的銀子不曾還,怎的今日又來?’那牛壽通忽低聲言語甚麼,那黃大郎似不信他,道:‘怎有這般好事?’那牛壽通道:‘小弟怎會騙你?’那黃大郎道:‘權且信你這回。’而後聞得門響,想必二人進屋去了。”郭忠思忖道:“卻不知那牛壽通言的甚事?”那人道:“小的不曾聽清,那牛壽通乃是潑皮偷兒,想必不是甚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