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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僕二人一路言語,到得孔家莊,路經臨江書院,卻見自書院大門出來兩人,當先一人滿面笑容,手中拿著一個捲軸,後面一個少年學子,約莫十六七歲,長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蘇公看得清楚,當先之人正是齊禮信,那廂齊禮信亦望見蘇公,快步上前,躬身施禮。蘇公急忙還禮。齊禮信問道:“大人慾何往?”蘇公道:“聞得孔家莊孔六無端遇害,前往查看一番。”齊禮信聞聽,驚詫不已,道:“孔六遇害?今早聞得他父子二人無端失蹤,齊某還喚得四五十個學子與孔氏族人一併尋找,怎的竟遇害了?究竟怎生回事?”蘇公搖搖頭,道:“蘇某亦是聞得府衙捕頭言及,其中詳情不得而知。”齊禮信嘆息不已。
蘇公問道:“齊先生識得這孔六?”齊禮信點頭道:“怎生不識?他常來我書院。”蘇公不解,道:“他常來書院做甚?”齊禮信道:“這孔六在城中無極肆幫閒,與我書院常有往來。”蘇公不解。齊禮信解釋道:“那無極肆乃是一家鹽肆,我書院上下所食之鹽便是來自這鹽肆,孔六又是孔家莊人,往日便是他送鹽來。” 蘇公點頭道:“原來如此。”齊禮信又道:“我書院中掌管膳食採買的孔佑與孔六乃是族中同輩,二人交情甚密。他二人年紀相仿,長得還有幾份相似。”
蘇公點點頭,卻見齊禮信身後那學子嘴唇抖動,欲言又止,不由心中一動,問道:“這位小哥莫非有話與蘇某言?”那學子看了看齊禮信,齊禮信道:“大人問你,但說無妨。”那學子道:“昨日黃昏,我曾見得孔佑叔與那孔六二人。”蘇公問道:“你在何處見得?”那學子手指前方道:“便是在那樹林道旁。”蘇公問道:“他二人在做甚?”那學子道:“他二人在低聲言語甚麼,我只見得孔佑叔眉開眼笑,連連點頭,而後孔佑叔便回書院了。”蘇公聽得明白,心中暗道:如此言來,他二人分明在言某樁好事!
蘇公謝過齊禮信,問他何往,齊禮信言到往城中一遭,二人道別。蘇公遂入得臨江書院,往尋孔佑,書院中有先生識得蘇公,遂引蘇公往灶房。問得廚師,皆不知孔佑何在,又問了數人,皆言其自昨夜回家便不曾來。蘇公謝過先生,出了書院,到得孔家莊。見道旁有一老農,正清理水溝淤泥,蘇公上前施禮詢問,那老農遂指點孔六、孔佑房宅,那孔六家便在莊頭,一眼便可望見;孔佑家在莊內,便是在祠堂左側。蘇公謝過老農,那老農問道:“此刻孔六家中無人,聞聽孔六遇害,方才見得孔六兄弟家人往城裡認領屍首去了。”
蘇公點點頭,道:“某便是奉知府徐大人之命前來查探此事的,那孔六死得悽慘,被人剁去頭顱,死無全身,至今未能尋得頭顱。”那老農聞聽,驚嘆道:“好歹毒的兇犯!這孔六平日裡也兇橫得很,此番竟是遇著了惡人。”蘇公心中一動,道:“卻不知這孔六怎生兇橫?”那老農嘆息一聲道:“說來老漢亦是他的叔輩,本不想言他不是,但這廝在莊中卻是出名的潑皮,偷雞摸狗,翻牆打洞,全然不顧宗族鄉鄰情分。即便是人贓俱獲之時,這廝或蠻橫無理,或是裝瘋賣傻,令你無可奈何。莊中人見得他,往往繞道而行。後娶了妻室,生了個兒子,方才有所收斂,不再在莊中鬧事,往城裡鬧去了。”
蘇公又問及孔佑,那老農只是冷笑一聲,不言其他,蘇公又問道:“聞他二人相交甚好,可是如此?”那老農嘀咕道:“何止相交,他二人本……就是一丘之貉。”蘇公又與老農嘮叨一陣,而後謝過老農,往尋孔佑,入得莊內,問得祠堂所在,不多時便尋得孔佑家宅,那房屋新建未久,頗為氣派,院牆高築,院門前兀自蹲著兩隻小石獅,蘇仁笑道:“好一個書院膳食採買的差事!”蘇公嘆息道:“不過是自眾學子口邊奪食罷了。”蘇仁憤憤道:“難怪那老農只是冷笑,分明是唾棄這廝。”蘇公淡然一笑,道:“此正所謂無聲勝有聲。 ”
蘇仁遂上前扣那門環,忽聞得門後一陣犬吠,好生兇惡。蘇公又笑道:“此正所謂有其犬必有其主。”蘇仁又猛扣一陣,不多時,聞得門後一個婦人惡狠狠道:“哪個莽撞鬼呀?休要再敲了!小心敲壞我家門環!”而後那門開得一條縫,露出半張婦人臉來,那婦人打量蘇仁,惡道:“你這廝敲我家門做甚?”蘇仁笑道:“此可是孔佑兄家?”那婦人聞聽,又將門開啟少許,那惡狗從其腳邊伸出狗頭來,齜牙咧嘴,猛吠幾聲,那婦人一腳將狗踢開,問道:“ 你是甚人?”蘇仁道:“我是城裡無極肆的帳房,尋孔佑兄有些閒事。”那婦人聞聽,滿臉疑惑,道:“我家大郎不在,你去尋孔六便是。”蘇仁道:“嫂嫂莫非不知,那孔六昨夜被人殺死了。”那婦人聞聽,甚是驚詫,道:“什麼?孔六被人殺死了?怎生回事?”
蘇仁假意嘆息道:“我等也不知曉,府衙公差正竭力緝拿兇手。我想孔六與孔佑兄素來要好,那公差定會前來盤問,故特來相報。”那婦人忙道:“我家大郎在書院幫閒,昨夜亦不曾回來。”蘇仁故作詫異道:“我等剛自書院來,書院齊禮信先生道孔佑兄昨夜已回家,至今未到書院。”那婦人一愣,怒罵道:“昨夜幾時見得這死鬼回來?不定又是被哪個狐狸精迷了魂。若教老娘捉得,非剝了他的皮不可。”言罷,沖將出來,反手關了門,氣乎乎引蘇公、蘇仁去尋孔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