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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死亡咒語》第二章道觀疑案
且說那李龍與一引路鄉人行了十餘里,到得周家莊。那鄉人有一姑表親居此,徑直到得其家,問及周四郎其情。那表親道:“這個潑皮,明偷暗搶,橫豎不講理兒,鄉里莊中人人厭惡,都喚他作混世大蟲。三五年前,將那爺娘活活氣死,真是冤孽。只有一兄周二郎,兄弟少有來往,周二郎亦不管他。此外誰人還敢說他?這混世大蟲整日價與一班地痞無賴廝混,做些齷齪勾當。”李龍道:“是些甚人?”那表親道:“皆是十里八鄉的閒漢潑皮。近聞這混世大蟲與惡虎嶺上普濟觀的道士甚有勾搭。”李龍道:“這惡虎嶺在何處?”那表親道:“往北二十里地,太湖之畔。”李龍聞聽,欲動身前往探查。鄉人及表親極力挽留,只道天色將晚,明日再去。遂拔轄投井,好生款待。
李龍、鄉人在周家莊歇得一宿。次日寅時,李龍便離了周家莊,徑直往那惡虎嶺而去。天明後鄉人自回孫家莊。東方漸亮,李龍到得惡虎嶺下,卻見參天古松,漫路野藤,山嶺起伏,秋容蕭瑟。李龍四下張望,不曾見著人家,亦不曾見著觀院,正猶豫間,卻聞得山中有人高聲言語,原來是唱歌之聲。只聽那歌道:“善良世道少善人,惡虎嶺上多惡虎,不見惡虎來傷人,卻見惡人來傷虎,世人只道虎患苦,不知惡人猶勝虎。”李龍尋那歌聲,卻見林中出得一人,身著布衣,肩扛扁擔,手提鋼斧。李龍看得清楚,來人是一樵子,急忙上前問道:“借問樵哥,普濟觀在何山嶺?”樵子打量李龍一番,指點道:“依左道而行,翻過此嶺便是。”李龍謝過樵子,揀左道翻越山嶺,果見山嶺腰間隱有一處院落,約莫三四間房,嶺下竟是太湖。李龍下得坡來,到得觀宇門前,卻見觀門上有一朱紅匾額,暗淡三字:“普濟觀”。只是觀門緊閉,杳無人跡。李龍看那門前石階,較為乾淨,足見其清掃未久,便上得前去,扣那觀門。
好一陣時刻,聞得門內有人言語,卻見院門“吱呀”一聲,出得一個道士,頭帶九陽巾,身著褐袍,腰系雜色彩絲絛。那道士稽首道:“不知施主敲我山門所為何事?”李龍回禮道:“小的乃是二十里外周家莊人氏,奉周熙人老爺所使,來請天師,做一大醮。”那道士道:“施主晚矣,家師昨日方出,不知幾日回來。”李龍道:“不知道兄如何稱謂?”那道士道:“小道無靜。”李龍道:“無靜師兄,可否待天師歸來,將之稟告?”無靜道:“施主放心,自當告之。”正欲關門,李龍急忙道:“小的還有一事相煩。”無靜道:“何事?”李龍道:“小的此來,有莊中周二郎傳言,其忽患重病,幾不可動,恐有不測,惟有一弟周四郎在外遊蕩,近聞得他常在普濟觀中。二郎囑託:如若念及兄弟手足之情,還望歸家一趟。”無靜滿臉疑惑,道:“那周四郎早已不在觀中。”李龍道:“師兄可知他在何處?”無靜道:“那周四郎整日遊手好閒、不務正經,常來觀中羅唣,吾師絲毫不惱,意欲感化,故常資助救濟之。不知為何,近幾日不見他來。”李龍道:“可知他平日與甚人來往?”無靜搖頭道:“不知。”李龍疑道:“四郎從未言及他人?”無靜道:“家師管教甚嚴,我等與周四郎並不曾多言,且那廝無賴,我等皆恨之。惟家師慈善寬之。”李龍道:“原來如此。如此小的可回矣。”正要道別,又道:“小的此來二十里,口渴難當,可否討一口水喝?”無靜道:“無妨,你且在此等候。”說罷,虛掩院門,返身進去。李龍輕推院門,湊眼張望,卻見無靜穿過庭院,進得道房。不多時,無靜端得水來。李龍待其近門,猛的一推,卻聽得那無靜驚呼一聲,那缽失手掉地。李龍故作驚慌,連聲致歉。無靜道:“再去舀來。”李龍道:“不敢。小的就此告別。”無靜稽首道:“阿彌陀佛,施主慢行。”李龍下得惡虎嶺,約莫四五里,遇著一採藥翁,上前問得道路,而後揀得一條近道,徑直往那孫家莊而去。
李龍又行得三四里,忽然一驚,叫道:“不妙。我上當了。”扭身便跑,急急火火上得惡虎嶺,到得普濟觀,卻見那院門緊閉,上得前去,一腳將門揣開,衝進道院。那道院早無人跡,哪有方才那無靜!李龍進得道房,一一搜索,轉到殿後灶房,卻見地上有血跡,推開門看,只見昏黑房內倒著三具屍首,乃是一老二少三個道士,滿身血跡,早已氣絕,乃是被人所殺。李龍一一查看,三人皆不認識。正待離去,卻見那老道士右手在前,莫非……李龍取來火摺子,蹲身一照,那地上赫然寫著一個血字:“安”。出得灶房,進得道士寢房,細細搜尋,竟自衣廚之內翻出婦人衣飾胭脂與春宮圖來。李龍罵道:“果是齷齪之地。”
李龍里外搜尋,無有發現,只得離了普濟觀,逕自回得孫家莊,見著蘇公,將前後細細告之。蘇公驚訝,道:“此案果然非同尋常。”蘇仁問道:“李爺怎的悟出其中詭計?”李龍道:“那廝言行舉止毫無破綻,我本不疑心他。只是他最後一語錯了。”蘇仁不解,道:“何錯?”蘇公笑道:“可惜李爺行得數里方才醒悟,若蘇某在,當即穿也。”李龍笑道:“小人遲鈍木訥,方有此失。”蘇公笑道:“亦難為李爺也。”蘇仁急道:“是何破綻?快快說來。”蘇公笑道:“你可細細思之。” 李龍道:“那廝最後一語道:阿彌陀佛,施主慢行。哪有道家言阿彌陀佛者?此語乃是佛家言語。”蘇仁悟道:“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