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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敦滿腔怒火,正待叱責,轉念一想,今木已成舟,何必叱罵。遂令家僕速請蘇公前來。不多時,蘇公來到,王敦引宋盛、薛滿山出堂相迎。施禮罷,眾人坐定。王敦道:“正所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又生一樁案事,故請蘇大人前來,望蘇大人為我等籌謀斷案。”蘇公道:“不知甚事?”王敦道:“此事非同一般,乃是軍中甲仗營《行煙經》卷失竊了。”蘇公驚詫不已,道:“軍中守衛森嚴,且公文卷籍當嚴密保存,怎的失竊?”王敦嘆道:“薛將軍,且道與蘇大人聽來。”
蘇仁、嚴微聞聽,疑惑不解,何謂《行煙經》?原來,我中華古國有一重大發明,便是火藥。那秦漢以後,有煉丹術士用硫磺、硝石等物慾煉長生不老丹,偶然之間,煉就火藥。至三國時,有一人,名喚馬鈞,以紙包火藥,做成“爆仗”。至唐末時,那火藥始用於軍事,有所謂“萬人敵”者。至宋時,遂有火器、火炮、火箭,用之殺敵,威力無比,敵寇無不聞風喪膽。那甲仗營乃是軍中製作火器、火炮之處,其配方喚作《行煙經》,甚為機密。
薛滿山道:“昨日,軍中炮手雲夢雪來見卑職。原來,那火炮火藥須集十四種藥物,依法配合而成,且其中細節甚為繁瑣。炮手雲夢雪卻是一難得奇才,研試近一年,終於成功,其法可省卻其中五種藥物,只餘下九種,而火藥威力有增無減,且配合技法大為簡化。卑職聞聽,大為欣喜。為知其異同,卑職令副將戴雁來往卷籍庫取《行煙經》原捲來。去不多時,副將急急來報,原來那《行煙經》原卷竟不見了。卑職尋思,卷籍庫乃軍中重地,軍兵日夜防守,斷然不會有失竊之事。定是庫吏疏忽大意,忘其所在。遂至庫室,令庫吏細細查找。那庫吏將庫內找個遍,亦未見《行煙經》蹤影。卑職問他,可是有人借出未曾歸還?庫吏道,庫中卷籍,只可閱看,不可借出,但凡閱看,皆有記載。小的已翻查過,此卷未曾有人閱看。卑職不信,取過名冊,前後翻查數次,果無記載。既如此,此卷怎的失蹤?又是何人將其盜走?卑職疑心庫吏、守值軍兵,遂將一干人等關押,一一盤問,無有線索。”宋盛道:“卑職聞得薛將軍言及此事,自知事態甚重,故與他來見大人,欲商議對策。”
王敦嘆道:“此卷若流落山匪賊寇之手,恐後患無窮也。”蘇公道:“那守值軍兵幾人?”薛滿山道:“每日四輪,每輪四人。庫吏一人,乃是卑職親點,皆是忠實可信之人。卻不想竟出了這般紕漏。”蘇公道:“ 不知軍中哪些人等可入庫室?”薛滿山道:“那庫室乃是軍中重地,無卑職之令不可擅自入內。”蘇公道:“除庫吏外,何人可開啟庫門?”薛滿山道:“除他無有旁人。”王敦道:“如此言來,偷盜卷籍者,必是軍中之人。”薛滿山道:“卑職亦如此以為。”王敦道:“那庫吏最為可疑,當嚴加逼問。若不施以重刑,他怎肯招認?”
蘇公笑道:“嚴刑之下,恐有虛供。那庫吏所記名冊可曾攜帶在身?”薛滿山聞聽,方才想起,急忙自懷中取出名冊,呈交王敦。王敦粗粗看過,遞與蘇公。蘇公細細翻閱,前後十五日內,共有十一次記載,止有七人,乃統制薛滿山、副統制邵秋水、副將戴雁來、炮手雲夢雪、副炮手狄虎、虞候汪之問、都監毛少陵。其中雲夢雪三次,邵秋水、狄虎各兩次,薛滿山、汪之問、毛少陵、戴雁來各一次。
蘇公思忖不語。王敦道:“可有不曾記載者?”薛滿山道:“卑職細細詢問庫吏,他道無有遺漏。”王敦道:“他之言語豈可輕信?當細細追查閒雜人等,若有嫌疑,便嚴加盤問。” 蘇公忽道:“王大人,可否將那庫吏拘來一問?”王敦恨恨道:“我早疑心是他。”遂令薛滿山速去提人。薛滿山領命而去。宋盛獻媚道:“那捲籍庫守衛森嚴,惟一可行竊者,只有那守庫之人。此定是監守自盜。”王敦嘆道:“此薛將軍用人不當也。”蘇公微微一笑,道:“若依此言,那王大人書房之事莫非亦是此般?”王敦似笑非笑,道:“二者怎可同一而語?”蘇公笑道:“那庫吏每日閒在庫室之中,眾經卷任他細閱,何須偷竊?即便起心行竊,他盡可抄錄一卷,夾帶出庫,何必偷盜原卷?”王敦、宋盛聞聽,呆若木雞。
蘇公又道:“蘇某以為,此案多系外賊所為。”王敦道:“甲仗營乃軍中重地,外賊豈可入得?若有失竊,那庫吏怎生不知?”蘇公道:“江湖綠林,多能人奇士,盜術之高,非我等可想像。”嚴微立於一旁,暗自發笑。蘇公笑道:“不過此般情形,甚少可能。若查此案,當先查那名冊上諸人。”王敦然之,道:“可令薛滿山查辦此事?”蘇公道:“我觀名冊七人,除正副炮手雲夢雪、狄虎外,其餘五人皆有可疑。 ”王敦驚道:“薛滿山乃指揮司統制,大人怎疑心是他?”蘇公笑道:“既無外賊,凡入得庫中便是可疑之人。薛將軍亦不例外。世間之人,萬萬千千,其心各異,你我難測。”宋盛不以為然道:“卑職以為,最可疑者便是那正副炮手。蘇大人怎不疑心他等?”王敦笑道:“那雲夢雪、狄虎身為炮手,熟諳其道,區區一卷《行煙經》,早已了如指掌、倒背如流,何須偷盜?”蘇公笑道:“王大人所言正是。蘇某以為,此案明令薛滿山追查,暗中可遣宋大人查辦。”王敦道:“如此甚好。 ”宋盛領命告退,遂召集府衙得力捕快,前往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