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頁
齊禮信嘆道:“蘇大人有所不知。此八座墳塋所埋者,非是尋常百姓,乃是在邊關陣亡的八名將士屍骸!”眾人聞聽,皆驚詫不已。
齊禮信幽然嘆道:“遮莫是康定元年前後,黃州籍將士陣亡者,有名有姓者共計九百一十八人。聞家父言,我朱家莊有一人,喚作朱青,年方十八,寶元元年應徵禁軍,後赴延州邊關禦敵,家中只餘下一多病母親。康定二年,州府送來屍骸並喪具,原來朱青在抵抗西夏作戰中陣亡,同回屍骸,另有七具,只道是黃州人氏,不知名姓,遂與朱青一併葬了,又為他等銘刻碑文,以為忠烈之士。以後每年清明節、中元節,莊中人亦不免前去祭拜一番。後朱青老母亡故,時日漸久,少有人去祭奠了。直至如今,墳塋漸平,只餘下得些石碑矣。”眾人嗟嘆不已。
蘇公捋須長嘆,道:“康定元年前後,西夏屢屢侵擾我大宋,我軍傷亡慘重。康定元年正月,西夏圍困延州,七天七夜,俘虜我守城將領鄜延、環慶兩路副都總管劉平和鄜延副都總管石元孫。急報傳至京都,滿朝震驚。是年,范仲淹范大人任陝西經略安撫副使兼知延州,後又充當環慶路經略安撫招討使、兵馬都督,防禦和抗擊西夏侵擾。范希文在邊境四年,選良將,愛士卒,撫流亡,墾荒地,築塞建城,屢勝西賊。西夏人言:小范老子(范仲淹)胸中瞬息萬變有數萬甲兵,不比大范老子(范雍)可欺也。邊人亦傳唱:軍中有一韓(韓琦),西賊聞之心骨寒;軍中有一范,西賊聞之驚破膽。然而,一將功成萬骨枯,便如朱青般陣亡的將士何其之多!”
祝良夜憤怒道:“如此言來,那齊十春竟掘了朱青等人墳塋?”齊禮信長嘆一聲,道:“可惜他等英雄將士,為國捐軀,到頭來屍骨難存、靈魂不寧。我等後人麻木如此,還有何臉面,妄談甚仁義禮智信?”眾人皆言朱十春不是。
齊禮信嘆道:“這廝分明是個潑皮無賴,雇得人來,砸碑掘墓。待聞知此事,我朱家莊多名長者前去制止,反遭其辱罵。叵耐那廝蠻橫兇惡,眾人只得罷了。”
蘇公怒道:“可曾報知官府?”齊禮信嘆道:“無奈地保不肯出面,他人亦只是言語指責而已,便由得這廝肆意妄為了。”蘇公憤憤道:“此事當稟告黃岡縣令,或報知知府徐大人。此等惡劣行徑,若不加懲治,恐愧對先烈英靈。”
祝良夜淡然冷笑,嘆道:“時過境遷,人心冷漠,事不關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有何人理會此些閒事?”吳幽人嘆息道:“今之律法,頗多變通,怎耐得住有錢有勢之人?”
蘇公凜然道:“今世多弊端,若皆袖手旁觀,漠然而視,則有如病入膏肓,不可救藥,此逢惡導非、文奸濟惡也。面臨惡事,有如魚刺在喉,當一吐為快。待明日,蘇某定要稟知徐君猷大人,懲治惡風。”齊禮信聞聽,滿面激動神色,道:“禮信願隨大人同往。”眾人附和。
正言語間,忽見得一中年男子急急而來,立在堂外,望著齊禮信,似有甚事相告。齊禮信言語歉意,遂起身至堂外,與那男子言語甚麼。蘇公側眼望去,但見齊禮信滿臉驚詫之情,又不時點頭,而後言語幾句,揮揮手,那男子急忙去了。
齊禮信回身入堂落座,低聲道:“世間之事竟如此湊巧,正所謂活眼現報、收因結果。”吳幽人奇道:“先生此言何意?”齊禮信幽然道:“我等方才言及齊十春惡行,適才地保來告,只道齊十春死矣。”眾人聞聽,不免驚詫,皆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蘇公暗自驚詫,問道:“不知他怎生死的?”齊禮信淡然一笑,道:“聞地保言,齊十春無端死在臥室,或是暴病而亡,但頗有些蹊蹺。此時刻,其家亂作一團,其弟齊早春正哀求地保出面。”吳幽人問道:“哀求地保出面做甚?”齊禮信道:“那齊十春正當壯年,素無疾病,便是昨日,還是好好的,今日怎的無端死了?家人甚是疑惑,懇請地保前往縣衙首告。”
蘇公拈鬚思忖。齊禮信又道:“地保在此幫閒,不肯前去,來與我言。禮信以為,人死萬事休,往日怨隙,且先不提。”眾人皆贊齊禮信真君子也。
第十五卷《血字鬼咒》 第二章 密室命案(1)
第十五卷《血字鬼咒》 第二章 密室命案(1)
齊禮信壽筵甚是熱鬧,堂內廂房共擺有二十桌,又席開兩趟。親朋戚友並眾鄉鄰皆來敬酒,齊禮信甚是高興,飲得甚多,便醉意朦朧,搖搖晃晃,幾不能立,家人親朋扶其入室歇息。齊禮信頭腦兀自有幾分清醒,再三囑咐家人:定要留住蘇公等賓客,待明日再飲。家人唯喏。
宴席之後,蘇公等人兀自在廂房飲茶閒話。約莫未酉時分,齊家人來見蘇公,只道堂外有公差求見蘇大人。蘇公詫異,急忙出得廂房,至堂外,見得廊下兩名公差,其中一人竟是府衙班頭顏未。顏未見著蘇公,急忙上前施禮。
蘇公拱手回禮。顏未道:“徐大人在莊口,恭請蘇大人前去。”蘇公詫異道:“徐大人來此做甚?”顏未道:“今日,大人往黃岡縣衙,與縣令舒牧舒大人議事,聞得朱家莊地保來報,只道莊中朱十春離奇死去。徐大人動了興致,遂與舒大人同來至此。路途之中,大人詢問地保,得知今日臨江書院齊先生四十壽誕,又聞知蘇大人亦在此,甚是高興,遂著小人前來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