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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雨審罷奇案,眾村民皆讚嘆不已。石潭、郭忠、焦南與七八名精壯莊民將三賊押出宗祠,另行關囚,待天明押回德清城。東方雨見過蘇公,道:“此案得以堪破,兇犯終落法網,皆是蘇大人之功也。 ”蘇公笑道:“東方大人過謙也。此案前後皆是大人及手下之功。”東方雨道:“卑職甚是慚愧。一時疏忽大意,險些叫那廝傷得大人,此卑職之過也。”蘇公笑道:“那廝非為刺殺蘇某而來。乃為那藏寶圖也。”東方雨嘆道:“不想如此一幅詩文捲軸,竟然害卻數條性命!真禍患也。”蘇公笑道:“捲軸非是禍患,真禍患者,貪心也。”東方雨道:“大人所言甚是。貪心一起,便生幻象,滿眼財寶,看那太白詩句竟成藏寶玄機。恁的可笑。”
蘇公淡然一笑,道:“且將青燈、燭火滅去。”眾人不解,依蘇公之言滅了燈火,祠堂頓時漆黑一片,又聞蘇公道;“諸位且看此捲軸。”眾人但聞人聲,不見人影,漆黑間忽見得些許微光,細細一看,卻是十餘個字,正是詩句玄機。眾人皆驚。蘇公又令燃起燈火,眾人紛紛上前來看。蘇公指點道:“你等且看:此捲軸詩文共二十四句,其中第一句‘不與秦塞通人煙’,是一個‘人’字;第三句‘傾心酒美盡玉碗’,是一‘心’字;第五句‘莫學夷齊事高潔’,是一‘齊’字;第七句‘青山欲銜半邊日’,是一‘青’字;第九句‘石作蓮花雲作台’,是一‘石’字;第十一句‘意氣相傾山可移’,是一‘移’字;第十三句‘君去容華誰得知’,是一‘得’ 字;第十五句‘我在巴東三峽時’,是一‘巴’字;第十七句‘田氏倉卒骨肉分’,是一‘氏’字;第十九句‘此曲有意無人傳’,是一‘傳’字;第二十一句‘心藏風雲世莫知’,是一‘世’字;第二十三句‘長松之下列羽客’,是一‘之’字;第二十四句‘橫垂寶幄同心結’,是一‘寶’字。合將起來,便是‘人心齊,青石移,得巴氏傳世之寶’。”眾人皆驚訝不已。
東方雨驚嘆道:“卑職孤陋寡聞、傲睨自若,兀自可笑。”嚴微道:“原來這字須在黑暗中方得以分辨,有光亮時卻毫無差異,不知是甚蹊蹺?”蘇公道:“ 蹊蹺便是那墨汁。墨者,有油煙墨、松煙墨之分。其中又因制家不同,手藝各異,即便同一種墨又各有差異,譬如桐油墨與漆油墨,便是油墨中兩種。那制墨人家,其墨料配方及技藝,甚為隱秘,往往傳男不傳女。又有一家分作數支者,眾兄弟各得其一,或前、或中、或尾,合而為一,不可分離。”嚴微笑道:“此法甚好,兄弟相互依存,缺一不可。”東方清琪笑道:“好則是好。若是其中一人暴死,其技藝豈非失傳?那好墨又怎生製得出來?”嚴微頓時語塞。蘇公道:“本府用墨數十年,於墨頗有研究,卻從未見過這般好墨,竟能在黑夜中隱隱發亮。”嚴微思忖道:“想必此墨技藝早已失傳,故而後世不見矣。”蘇公道:“非但未見過,可謂聞所未聞。”東方雨思忖道:“大人之意是……”蘇公笑道:“想必是那巴有容老先生特製。”東方雨然之。
東方清琪道:“休道甚麼好墨,且言這詩中玄機,待明日掘出那財寶來。”蘇公把眼望焦氏長者,道:“此語頗為易解,只道那傳世之寶埋藏在青石下。”一長者道:“那園中青石頗多,卻不知所指何處青石?”蘇公道:“想必此青石與眾不同。”又一長者道:“園中前院有一處大青石,可謂園中之最,莫非是此石?”另一長者道:“那青石對徑丈余,石面頗為平整,我等少年時多在上面玩耍。”蘇公忽然記起,白天入園時曾見得那圓形巨石,莫非是指此石?一長者遲疑道:“此石如此巨大,怎生移得他動?”東方雨道:“先人已遺言道:‘人心齊,青石移’,便暗指此石巨大,須人多心齊方可移得。”言起移石之法,眾人各持己見。但蘇公等人萬萬不曾料到,此巴氏詩文捲軸之中兀自隱藏著另外一個玄機。
待到天明,用過早飯,蘇公、東方雨等人與宗族長者來得和氣園前,又有莊民數十人跟隨其後,皆來看挖寶。入得前院,一眼便見得那院中巨石,只是早已被野草藤蔓所圍,兀自長著兩株樹。東方雨忽道:“此石置於庭院中央,四下並無他物,端的古怪。”眾人聞聽,環視四下,果如其言,議論紛紛,不知這般放置是何用意。一長者道:“老朽記得這石上似有字跡。”東方雨大喜,遂令人清理石面。十餘名莊民上得前來,將石上樹木野草藤蔓悉數除去,鏟去泥土,又提清水沖洗。約莫半個時辰,但見那大青石上乾乾淨淨,一塵不染,石面正中一小洞,深約三寸。
蘇公、東方雨等上得前去,果見石面字跡,細細辨認,凡如“卯”、“辰”、“己”、“午”、“未”、“申”、“酉”、“春”、“夏”、“秋”、“冬”等字,東方雨笑道:“原來是日晷。”東方清琪詫異道:“日晷何用?”嚴微道:“你且看那石面正中小洞,便是插杆之處,可比照其日影測定時辰。”東方清琪笑道:“若逢得雨天,無甚影子,又當如何測定?”嚴微語塞,不理東方清琪,疑道:“此石對徑丈余,出土六尺,入土不知幾尺。石身完整而無有縫隙,估摸其重,足有一、兩萬斤,我等怎生移得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