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頁
蘇公等人到得江邊,早已氣喘如牛,觀望那蛟。那蛟本在江心,忽轉首往江邊泅來。岸上鄉人皆驚恐萬狀,紛紛扭身回跑。那幾名老者亦拋了香案犧牲,跌跌撞撞而逃。待那蛟近得江邊,蘇公看得仔細,那蛟通體約莫三丈,形狀怪異。蘇公、嚴微立而不走,眾隨從皆驚恐不已,抽刀以待。蘇公忽仰天大笑,高聲道:“神魚也,此神魚也。”眾人聞聽,將信將疑。蘇公笑道:“此乃神魚,哪是甚麼蛟精。”眾人聞聽,稍稍安心。
十餘名鄉人見蘇公等人毫無懼色,皆驚訝不已,遠遠觀之。那神魚在江邊泅得片刻,忽扭身往江心而去,竟順水而下,不時便沒了蹤影。
眾鄉人見蘇公等人立在江邊,高聲言語,不時見那蛟精退去,只當蘇公是高人,紛紛近得前來,叩謝蘇公,奉之為神。蘇公阻之,笑道:“我非神人,與諸位一般肉眼凡胎。只是你等不識得此物,誤認作精怪。此物即是堯舜帝所謂之神魚也。神魚者,其名王鮪魚。其生於瞿塘三峽,長在南方江河中,極為少見。今見神魚如此之巨大,更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端是天地數百年之造化而成,真可謂千古第一魚。今現身湖州,實我湖州之福也!”眾人聞聽,個個驚奇,人人歡喜。
神魚現身湖州之事,一時傳遍湖州府並諸縣,四鄉百姓多往龍溪邊觀望,以求一見。只是自那日後,竟再無一人見得此神魚。蘇軾目睹神魚現身,後作詩一首,名為《龍溪江見神魚現嘆其奇而留一絕記之》。不想後來蘇公遭難,此詩毀於“烏台詩案”中,未能載入《東坡詩集》而傳於後世,甚是可惜。今浙江省湖州市龍溪有神魚灘者,其名便源於此。
《死亡咒語》註解:
1、“張先”,字子野,北宋著名詞人,浙江湖州人,天聖年間進士,晚年隱居。遺有《張子野詞》,存世一百八十餘首。張子野與蘇軾素有交情,蘇東坡傳世佳作中有《和張子野見寄三絕》、《張子野年八十五尚聞買妾述古令作詩》、《江城子?;湖上與張先同賦》等。
2、“五材”,即五行,《左傳?;襄公二十七年》有“天生五材,民並用之,廢一不可”。所謂五行者,《尚書?;洪範》中道:“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曰稼穡。潤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從革作辛,稼穡作甘。”
3、“顯德”,後周世宗皇帝年號,公元954~959年;“嘉祐”,宋仁宗年號,公元1056~1063年;“治平”,宋英宗年號,公元 1064~1067年;“祥符”,宋真宗年號,公元1008~1016年;“至和”,宋仁宗年號,公元1054~1056年;“熙寧”,宋神宗年號,公元 1068~1077年。
4、“王鮪魚”,即今之中華鱘,是中國特有的瀕臨滅絕的珍稀動物。堯舜時稱作神魚,周代稱作王鮪魚。中華鱘生於江河,長在海洋,成熟後遷移到中國淺海區,而後入河口肥育、棲息,秋季順長江逆流而上,至金沙江一帶產卵繁殖。成年中華鱘體長可達兩米以上,體重約二、三百公斤,壽命較長,可活一、二百年。
第四卷《絲綢陰謀》第一章蹊蹺買賣
第四卷《絲綢陰謀》第一章蹊蹺買賣
“今年粳稻熟苦遲,庶見霜風來幾時。霜風來時雨如瀉,把頭出菌鎌生衣。眼枯淚盡雨不盡,忍見黃穗臥青泥。茅苫一月壟上宿,天晴獲稻隨車歸。汗流肩頳加載市,價賤乞與如糠粞。賣牛納稅坼屋炊,慮淺不及明年飢。官今要錢不要米,西北萬里召羌兒。龔黃滿朝人更苦,不如卻作河伯婦。”這一首《吳中田婦嘆》,乃是東坡居士所寫。大宋神宗年間,王安石變革新法,本欲興邦利民,不想被朝中諂佞小人所乘,假新法之名,謀求私利,結黨私營,斥逐忠良。各路州府亦借推行新法之機,加征賦稅,以致民不聊生,怨聲載道。蘇軾目睹百姓疾苦,深為痛心,凡出任一地,盡心盡力,多有善政,地方百姓無不稱道。
自湖州上任來,蘇公走訪湖州諸縣,體察民情,探究民風,其間又破得幾樁命案,一時傳遍湖州府。四方百姓傳言,皆道新任蘇大人斷案如神。這一日,蘇公正與夫人王氏在房中言及黃山谷尺牘,並作一詩欲寄與之。蘇仁來報,只道湖州織造官吏巫相欽求見。蘇公令其在客堂等候,隨即換了衣帽,到得堂來,只見二人正在竊竊私語,當中一人正是巫相欽,另一人體態臃腫,身著華麗,乃是湖州絲綢業主於九。那湖州歷來多養蠶種桑,故盛產絲綢,其名僅次於杭州,故此多富商豪賈,歷經數十年沉浮起落,幾多發家,又幾多敗家。至現今,只餘下朱山月、羊儀怙、於九三家爭雄,竟占了八九成買賣。不想風雲又變,朱山月被其夫人寧氏及管事安福所害,朱府一時無主,萬貫家財引得朱室親戚、諸多姬妾垂涎三尺,你爭我奪,各不相讓,自此朱家生意無人打理,一落千丈。
蘇仁端上香茶,竟自站在一旁,靜觀巫相欽、於九二人舉止。蘇公笑道:“不知巫大人、於大掌柜前來所為何事?”巫相欽道:“屬下求見大人,確有事稟告,此事亦曾與大人商討過。”蘇公笑問何事。巫相欽道:“大人可記得前些時日,道是有人慾高價採買絲綢一事?”蘇公聞得,頓時憶起此事來。死亡咒語一案中,李龍奉命查探孫進富,到得興隆莊,問及其掌柜荀花間,無意中發覺此事,告知蘇公。蘇公甚為疑惑,便令李龍勘查打探。李龍暗中查訪,探得是那廝喚作烏篤卓,至於其高價採買絲綢是何用意,卻難以捉摸。蘇公亦曾疑心是朱府暗中陰謀,待寧氏、安福陰謀敗露,卻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