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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九滿臉委屈,急道:“貧道確不知此人是誰。那日夜間,小人睡得正熟,忽被驚醒,但見一人,蒙著面巾,手握鋼刀,立在貧道床前,貧道唬得半死。那人將鋼刀抵著小人脖子,道:‘明日齊十春請你去,你須如此言語。’便令小人言逍遙齋可避禍,勸齊十春獨自移居逍遙齋。若不成,或說將出來,便要了貧道狗命。”
蘇公詫異道:“那人是男是女?身高几何?何方言語?估摸多大年紀?”卓九心喬意怯道:“乃是個男子,似是麻城口音,估摸有四十歲了,至於身高,黑夜之中,貧道又躺在床上,戰戰兢兢,不曾看清。”徐君猷思忖道:“他怎知齊十春次日來請你?”卓九茫然道:“貧道亦不解,次日,齊家管家齊豐果然來請貧道了。”
蘇公問道:“那夜,齊十春居室驚現血字?”卓九點頭道:“乃是個死字。”蘇公問齊日春道:“書寫者如何入得令兄居室?莫不是未關門?”齊日春連連搖頭,道:“家兄言早早就閂了門,與逍遙齋一般關得甚緊。若非鬼魂,怎可隨意出入?”
蘇公淡然道:“那夜,令兄與何人同眠?”齊日春吱唔道:“乃是家兄小妾梅花。”蘇公點頭,道:“聞齊三爺言,那梅花乃是令兄新納的小妾,不知是何方人氏?”齊日春道:“乃是鄂州人氏,流落到黃州瓦舍之中,逢得家兄,得以贖身。”
蘇公點頭,道:“蘇某意欲往居室一看究竟,煩勞齊二爺頭前引路。”齊日春遲疑道:“此室頗不祥,唯恐衝撞了大人。”
蘇公淡然道:“這世間確實有鬼,不過藏於人心之中罷了。”齊日春惶恐不已,只得答應。徐君猷吩咐舒牧將卓九暫且拘留,舒牧唯喏。
齊日春引徐君猷、蘇公前往齊十春居室,依廊曲折而行,蘇公隨意問道:“府上可有麻城人?”齊日春連連搖頭道:“府上男女皆是黃岡人。”蘇公點頭,似有所思。
行至一幽靜院落,齊日春快步上得石階,推開廂房門。蘇公入得房來,察看堂內左右窗格,並無異常,又入得內室,但見正中一張雕花大床,一側是三層書廚,一側牆上懸有四副條幅,乃是福祿壽禧。臨窗有一張大案桌,案桌一端有水壺茶碗,桌下兀自有個烘腳爐,蘇公細細察看一番,齊日春指著條幅旁壁道:“那字便在此處。”
蘇公近得前去,細細察看,果然有剝刮痕跡,又重新粉刷白灰。徐君猷環視四下,問道:“此房可有密道?”齊日春一愣,連連搖頭。
蘇公點頭,道:“那日門窗果真緊閉?”齊日春點頭道:“那日,家兄亦疑心人為,但門窗皆自內閂著,外人怎的進入?便是進得來,出去時又怎的閂得門窗?”徐君猷點頭,道:“與逍遙齋手法一般。或許那廝並不曾進來?”齊日春奇道:“不曾進來?那又怎能在內室壁上寫字?除非鬼魂所為。”
蘇公淡然道:“此事甚易。”徐君猷疑惑道:“蘇大人以為那廝怎生出入?”蘇公淡然道:“從門入,自門出。”齊日春奇道:“那門明明閂住,如何行得?”
蘇公道:“只因關門時,那人已在房中。”徐君猷點點頭,道:“有道理。但怎的出去又閂住門?”蘇公道:“待開得門後,再出去便是。”徐君猷疑道:“蘇大人之意,那廝並未出去,直待到齊十春發覺血字,開門後,再脫身出去?”蘇公點頭。齊日春驚詫道:“大人道那廝在房中躲藏了一夜?”
蘇公淡然道:“此事有三種可能。其一,如齊二爺所言,那廝在房中躲藏一夜,次日尾隨齊十春出去。”徐君猷點頭,道:“端是如此。不知其二其三又是怎樣?”蘇公道:“其二,那廝便是梅花。”
齊日春驚訝不已,疑道:“怎的是他?”徐君猷恍然大悟,道:“蘇大人說的是,徐某竟不曾想到,最可疑者便是梅花,其次或便是齊十春本人。”蘇公點頭,道:“此是其三也。”齊日春連連搖頭,道:“家兄怎會自己嚇唬自己?斷無這般可能。”
蘇公淡然道:“這世間,有一病,喚作夜遊之症,宛如做夢一般,待到醒時,卻不記得絲毫。令兄或是患有夜遊之症。”齊日春甚是疑惑。徐君猷點頭道:“確有此病,本府曾聞有人夜遊挑水,待到次日醒時,復又挑水,竟見水缸滿滿的,不知何事,以為神仙顯靈。幸有家人夜間發覺,方知其夢遊。”齊日春思忖道:“家兄竟有此病?小人恁的不知。”
徐君猷道:“此不過推測也,無從驗證。”蘇公點頭,道:“徐大人以為,最可疑者便是那梅花。蘇某亦如此認為,煩勞齊二爺將那梅花請到前堂,蘇某有些話語問他。”齊日春唯喏。
忽聞門外有人高聲道:“何人?”蘇公聽得明白,正是蘇仁,急忙沖將出去,但見蘇仁早已追出院去。徐君猷、齊日春跟隨出來,滿面疑惑。
蘇公淡然一笑,道:“定是府中有人暗中偷窺我等,被蘇仁察覺了,料想逃脫不過。”齊日春聞聽,臉色大變。那廂徐君猷看得清楚,心中冷笑。
蘇公出得庭院,見得蘇仁回來,急切問道:“可曾看清那人面目?”蘇仁搖頭道:“乃是個男子,未曾看清面目。”蘇公嘆息不已。徐君猷惋惜道:“若擒得此人,齊十春命案破矣。”蘇公點頭,吩咐齊十春去請梅花,而後與徐君猷往前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