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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虎、雷千頭前引路,二十餘人悄無聲息到得一街口,蘇公令趙虎引十餘人行前街,雷千、吳江引十餘人往後巷,蘇公、蘇仁隨趙虎等人到得劉北瑤店鋪前,趙虎令眾人四散開來,隱身暗處。

    後巷雷千、吳江翻越牆頭,入得院中,撥開門閂,眾人悄然摸入店鋪中。不想那劉北瑤日間飲水過多,夜間起床便溺,剛出得房門,猛然瞥見院中有數條黑影,只當是賊,便高聲喊叫“捉賊”。雷千飛身撲去,那劉北瑤不曾料到此變,被雷千一拳,正著其面,忽覺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店中夥計聞得喊叫聲,正迷糊納悶間,眾公差早已沖入房來,眾夥計皆束手就擒。前堂有夥計二人,聞得後院聲響,頓覺不妙,急急開得前門,欲自前街逃亡,卻不想趙虎引人早已設伏在此,被逮個正著。

    蘇公令吳江引人押守眾夥計,又令雷千引人守著前街後巷。趙虎引人入房四下搜索,不多時,有公差來報,在西廂房中發現數尊佛像。蘇公到得西廂房,只見房中擺著五六尊釋迦牟尼佛像,其高約七八尺,乃純銅所鑄,只是佛尊教粗糙,尚處雛形。蘇公令人估量其重,幾名公差上前搬負掂量,稱其約莫二三百斤。

    蘇公令人將一名驚恐膽怯夥計提來,喝問其佛尊去向及用途。那夥計早唬得全身哆嗦,未加多問,便如實招認出來。趙虎令其在供狀上畫押,而後將其押走。蘇公又令人將劉北瑤拘來。那劉北瑤滿面怒色,見得蘇公,道:“吾乃知法良民,此番大人領人夜闖小人住宅,不知小人所犯何罪?”蘇公冷笑道:“劉掌柜,大難臨頭,還如此鎮靜自若,真可謂泰山崩而面不改色。本府實在欽佩不已。只是不知來日法場之上,劉掌柜還能如此否?”劉北瑤冷笑道:“不知大人此話怎的說起?自古至今,凡事道個理字,萬事講個說法。大人道小人有罪,可有甚麼憑證?”蘇公笑道:“劉掌柜果真聰明人也,竟然知曉一個理字。卻不知私鑄錢幣,是何理?”劉北瑤聞聽,大驚失色,道:“甚麼私鑄錢幣?大人何出此言?”蘇公笑道:“劉掌柜,那武子規、店中夥計可比你知趣許多。”劉北瑤冷笑不止,不再言語。蘇公令人將其押下,又令人將店中佛尊搬至府衙。  

    回到府衙,蘇公連夜審理,眾夥計個個心驚膽怯,聞得禍事,只求自保,哪還敢隱瞞,早將劉北瑤之勾當悉數招出。蘇公令其一一畫押後,帶將下去。而後將劉北瑤帶上大堂,劉北瑤高呼“冤枉”,趙虎呵斥道:“大膽劉北瑤,公堂之上,怎任你咆哮。”說罷,揮棒欲打。蘇公阻之,道:“劉北瑤,可知罪否?”劉北瑤道:“小人無罪。”任憑蘇公如何言語,其只言此四字,宛然如死豬不怕開水燙。趙虎、雷千等甚是氣惱,只待蘇公一簽,便打他個五十大板,管叫他皮開肉綻、哭爹喊娘。蘇公見劉北瑤如此頑固,冷笑一聲,令人將其押下,以待後審。

    蘇公回得後院,已近五更天,早無睡意,取來公文案卷觀閱,不覺間,天已大亮。方用過早膳,家人來報,巫相欽巫大人求見。蘇公令家人引其到客廳等候。蘇仁詫異,道:“這巫大人此來莫非是為劉北瑤之事?”蘇公道:“何以見得?”蘇仁道:“劉北瑤事發,許愨必定驚慌,其乃湖州官宦大戶,多有關節,求情者、幫扶者不乏其人。”蘇公嘆道:“你之言甚是真切。正是古人所言:牽一髮而動全身。”

    蘇公到得客廳,巫相欽上前相迎,二人拱手問候,賓主坐定,巫相欽道:“大人,巫某一早前來,多有打攪。”蘇公笑道:“巫大人何出此言。巫大人一心為民,我湖州百姓無不敬重。蘇某亦甚為敬慕。”巫相欽嘆息一聲,道:“大人之言,令巫某汗顏。巫某於民於湖州,無有作為,慚愧之至。”蘇公道:“巫大人過謙了。 ”巫相欽嘆道:“大人有所不知,巫某實是夾縫中做官。”蘇公道:“巫大人何出此言?”巫相欽道:“巫某少年時意氣風發,長風破浪,滿腔熱血,欲成就一番事業,為朝廷社稷,為黎民百姓。怎想到得任上,如此這般世故,絲毫由不得自身。這官場之中,盤根錯雜,微妙非凡,若非明眼,怎的辨知?”蘇公道:“蘇某為官多年,不曾理會其中奧妙,願聞巫大人為官之道。”巫相欽笑道:“大人見笑了。屬下怎敢在大人跟前賣弄,豈非班門弄斧、蘭亭賣字?”蘇公搖頭,嘆道:“聖人云:三人同行,必有吾師。蘇某官場多年,屢屢失意,以致流落湖州,皆因不得為官要領也。”巫相欽嘆息道:“大人屢遭貶謫,屬下深以為憾。恕屬下今日直言,世間皆言大人過於剛直,此即大人之瑕也。”蘇公笑道:“剛直,方可清廉;清廉,方可為好官。不知有何不妥?”巫相欽道:“古人云:過剛則折,過直則曲。清廉雖有其名,卻招惹妒忌;為好官雖得百姓之讚譽,卻招致排擠。為保一方之利,必損另一方之利。一方讚譽,一方詆毀。終非長久安身之術。”蘇公笑道:“依巫大人之意,當如何為之?”巫相欽道:“惟中庸之道可行之。左右逢源,明哲保身,不可為,不可不為,不可強為,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蘇仁立於蘇公身後,心中冷笑。蘇公道:“何為為?何為不為?何為強為?”巫相欽道:“凡於己有利者可為,凡於己有弊者不可為,凡利弊未清者不可強為。” 蘇公笑道:“巫大人之言真可謂金玉良言也。只是蘇某生性愚鈍,往往不可為而強為之。不知巫大人可有他事否?”巫相欽遲疑不語,眼望蘇仁。蘇公會意,道:“ 此非外人,但說無妨。”巫相欽道:“屬下聞得府衙拘拿了一小店掌柜劉北瑤。”蘇公笑道:“巫大人何以得知?”巫相欽道:“蘇大人有所不知,那劉北瑤雖是一小小店主,可其後人物非同尋常。”蘇公道:“其後何人?”巫相欽道:“那店鋪名為劉氏,實則是宦官許愨之家業。”蘇公道:“那許愨既是官宦,當知曉我大宋律法。”巫相欽冷笑道:“自古律法皆是人定,所約制者不過草民布衣,官官相護,律法又怎生奈何得有錢有勢者?那許愨雖是區區一宦官,可其姐夫乃是已故大理寺丞王安國王大人,其表兄乃是御史大人李定。”蘇仁聞聽,心中大驚,王安國王大人乃是當朝丞相王安石之弟,李定李大人乃是王安石之門生,與蘇軾素來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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