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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白渡招供罷,眾家人方才知曉。蘇公點頭,原來前日雲湖閣中,與柳萬尚言語之人非是白飛雪,而是白關山。蘇公問道:“那白關山為何宴請柳萬尚?”白渡道:“柳郎中與老爺買賣往來已有多年,往日常是白關山來黃州,與之談洽,彼此甚熟。此番白關山鳩占鵲巢,自然不肯捨去柳郎中這一大買家,臨行之時,便宴請於他。”
蘇公奇道:“你等藥材皆是滿船運來,每月約莫一兩次,搬運亦要費用個把時辰之久。如此大量藥材豈只賣與柳郎中一人?想那柳郎中不過開得一處藥鋪,怎言是大買家?其中究竟有何勾當?且如實招來。”那白渡抬頭望著蘇公,嘆息道:“大人問的是,那柳郎中雖只開得一處藥鋪,但他暗中將藥材轉運黃州城,而後分散於諸縣各藥鋪。”徐君猷驚詫不已,而後冷笑道:“不想這柳郎中竟做得如此大買賣!”
蘇公淡然一笑,問道:“若是正經買賣,為何要暗中轉運?其中究竟有何勾當?”那白渡吱唔不語。徐君猷厲聲逼問。那白渡方道出實情,原來白飛雪與柳萬尚之藥材買賣,未經官府允許,乃是私下為之,其中又多以偽濫藥材交易,低價供與眾藥鋪,冒稱正品,牟取暴利。
徐君猷聞聽,不由勃然大怒:“朝廷早有法令,但凡藥商私製販賣偽藥劣藥、偽造處方與官印,皆嚴加法辦。”原來,宋朝於販賣假藥劣藥者,有律法管束,王安石為相時,曾頒布《市易法》,其中言及藥品專賣,官府控制藥品貿易。為防止藥商造製販賣假藥劣藥,冒充官藥出售,宋朝負責製藥之惠民局和和劑局各自有“藥局印記”和“和劑局記”四個字的大印。此外,東、南、西、北四局,各自加蓋六字公章,以為標記。
蘇公冷笑道:“那柳郎中端的是欺世盜名、羊狠狼貪之徒。”心中又不免嘆息:“此等奸惡商賈,不知要害死多少無辜之人!”
徐君猷詢問白渡,可有與柳萬尚往來帳本。白渡連連點頭。徐君猷遂令馬踏月押其去取。不多時,馬踏月取得帳本回來,呈與徐君猷。徐君猷頁頁翻看,愈看愈怒,怒目切齒道:“此等奸商,若不嚴懲,徐某虧對聖上,無顏見黃州百姓。”遂令顏未查封藥材庫房,又將供狀與白渡畫了押,其餘半隨園從犯摁了手印。
徐君猷遂率眾出了半隨園,前往萬善堂。一路氣勢洶洶,引得行人觀望。徐君猷、蘇公近得萬善堂前,卻見得自堂門猛然衝出一人,那人踉踉蹌蹌,摔倒在地,險些撞上徐君猷。徐君猷唬了一跳,不知何事。又見得門前閃出一人,頤指氣使,罵道:“你這窮癆鬼,無有銅錢亦來看病,死了再去投胎。”蘇公見地上那人約莫六十上下,衣裳襤褸,鵠面鳩形,拱肩縮背,分明病重之人。遂上前將其扶將起來,那老漢氣喘甚急,稍待平緩,便忙謝過蘇公。
門口那廝見得徐君猷、蘇公等人,唬得急轉身進去了。不多時,見得柳萬尚匆匆出來,拱手相迎,惶恐道:“不知大人大駕前來,萬尚有失遠迎,恕罪恕罪。”徐君猷臉色鐵青,冷笑一聲,邁步入得堂內,蘇公、馬踏月跟隨其後,顏未等人把守堂口。那廂柳萬尚見來勢如此,不由忑忑忐忐,雀目鼠步。
徐君猷至堂中,抬頭望著那“妙手回春”、“當世扁鵲”匾額,冷笑一聲:“柳萬尚,你可知罪?”柳萬尚惶恐上前,怯怯道:“小人不知,望大人明示。”徐君猷冷笑道:“鄂州白飛雪,柳郎中可識得?”柳萬尚吱唔道:“回大人話,那白飛雪與小人有一面之交。”徐君猷冷笑道:“何止一面之交?柳郎中兀自欺矇本府。你二人暗中勾當,本府悉數知曉!柳郎中,還是如實招來。”柳萬尚驚恐道:“徐大人何出此言?小人素來閉邪存誠、坐言起行,不敢有半點不規言行。”
徐君猷冷笑道:“好個閉邪存誠、坐言起行!”遂令人將那白渡押解進來。待白渡入得堂來,柳郎中驚恐不已。徐君猷道:“柳郎中,本府自半隨園尋得數本帳目,你欲一看否?”柳萬尚聞聽,驚心破膽,面如死灰。
第十三卷《靈草記》第四章鼓子花
第十三卷《靈草記》第四章鼓子花
徐君猷令人將柳萬尚收押,收繳藥鋪帳目,封了萬善堂。沿街滿是觀望之人,竊竊私語,亦有不少叫好者。徐君猷令顏未押解犯人,先行回城。而後,徐君猷與蘇公、馬踏月往那自和園而去,欲與主家吳幽人道謝言別。到得自和園前,但見得家人吳三正在清掃落葉,徐君猷詢問吳幽人何在。吳三上前施禮,只道老爺正在前堂。
徐君猷、蘇公入得園來,直奔前堂,至得廊下,卻聞得堂內吳幽人厲聲呵斥聲,似是責罵下人。近得堂門口,果見得數位家人站立一側,低頭垂手,誠惶誠恐。正中跪得一人,仗馬寒蟬。吳幽人正怒氣沖沖,訓斥那廝,忽見得徐君猷等現於門口,嘎然止住,一揮袖,瓮聲道:“速速退下。”而後快步過來,拱手相迎。
徐君猷拱手回禮,笑道:“吳掌柜何來雷霆之怒?”跪倒那廝如獲大赦,急忙爬將起來,躬身退出。蘇公斜眼望去,不由一愣,那廝亦斜眼來望蘇公,眼中分明滿是委屈之情。蘇公猛然想起,這廝便是今早花園所遇之花匠梅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