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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竊竊私語,皆道這女兒不孝。那錢鸞又道:“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知害卻多少兒女性命?父親自是為女兒好,可曾想到,女兒即便入得了那錢家,與那籠中之鳥有何差異?那錢良又有幾多妻妾?豪門深宅,人情世態,冷暖炎涼!”說罷,失聲痛哭,引得錢孝老淚縱橫。旁觀眾人唏噓不已。
王恩低低抽泣,道:“懇求大人為小人做主。”蘇軾道:“做何主張?”王恩道:“請求大人放過錢先生,與其女兒團聚。”蘇軾道:“此事本府自有主張。你且將行兇之事招將出來?”王恩點頭,道:“那錢良與其家丁確是小人所殺!”旁人聞聽,大驚,其中錢良家人更是震撼。待喧譁之後,只聽得王恩又道:“那錢良雖名善人,實是沽名釣譽之輩,暗中多些齷齪,喜好女色便是其一。小人與錢鸞相好,怎能忍受他入虎口?只因他極有錢勢,小人不足與之角力,便思索出一計謀來,除去錢良,那錢鸞便不必嫁入錢家。”
蘇軾道:“甚麼計謀?一一說來。”王恩道:“小的思索,即便除去錢良,那錢先生亦絕不肯將女兒嫁與小的,何不一石二鳥?謀害錢良,而後嫁禍於錢先生。便暗中監看錢良舉動,小的見得錢良與一家丁去那琴堂,便跟隨在後,見左右無人,便以黑巾徑直入得堂室,入得堂中,未見二人身影,急入內室,見他二人正言語甚麼。小的沖將過去,自錢福後背猛刺一刀,錢福當即斃命。那錢良大驚,正待逃走,小的一腳將其踢倒。他苦苦哀求,小人道:‘我乃錢孝真女婿也,我妻豈容你搶奪?’一刀刺去,結果錢良性命。而後尋筆寫了張字條兒,虛掩門戶,四下看去,悄無一人,便急急離去。而後來到學堂,悄俏入院,將一字條留在門上,故意弄些聲響,引錢先生出來。那錢先生見得字條,急忙趕往琴堂,不免掉入小人陷阱中。”
李龍、趙虎聞聽,恍然大悟:原來錢良臨死所說“錢”字,欲指殺人兇手與錢孝有關。蘇公暗道:王恩此言,無異於嫁禍錢孝。那錢良怎生辨得真偽?尤為可怕者,那錢孝竟果然到得琴堂,那時刻錢良並未氣絕,想必見得錢孝面孔,益發深信不疑。故臨死言出一“錢”字。
王恩一番話語,直說得那錢孝父女二人目瞪口呆,他二人何嘗想到如此陰謀詭計。那錢鸞驚得直愣愣如木偶一個。蘇軾道:“你方才言道:欲告錢良以錢達相連之事。你知曉二人之間何事?”王恩道:“小的知曉他二人之間有些過節。”蘇軾道:“錢良、錢達二人甚為要好,有何過節?”王恩道:“他二人要好只是表象。其中過節,即便鄉人亦不知曉,大人初來,怎的知曉?小的亦是無意中發現的。那錢達本與錢良要好,不合與那錢貴渾家勾搭。錢達迷戀這女人,暗中來往已有半年。那女人本是水性之人,久則厭了錢達。而那錢良亦是好色之徒,早看準了這女人,略動眼色,那女人便粘了上來。此來,這女人便拋了錢達,那錢達心胸狹隘,怎的咽得下這口氣兒?便與那錢良生了怨隙。”
王恩說罷,蘇軾微微一笑,道:“二人之間,只是此些?”王恩點頭,道:“只有此些。” 蘇軾道:“那錢達為何身亡?莫非真是落水而亡?”王恩道:“小的不知。”蘇軾冷笑道:“那錢達亦是你所謀害!”王恩驚道:“小的確不曾謀害於他。”蘇軾道:“你知他二人有過節,便設計謀害錢達,意欲嫁禍錢良。你與錢達本無瓜葛過節,他人自不會懷疑於你,此乃你借刀殺人之計。”王恩連連搖頭,道:“既是如此,小的何須往琴堂殺那錢良?”蘇軾道:“只因我等並未如你計畫行事,你心中焦急,只得自己下手。”王恩搖頭道:“小人既已招認謀害錢良主僕之罪,已是死罪,又何妨多一樁命案了。那錢達確非小的所害。”
蘇軾點頭,道:“錢達確非你所害,那周玉兒命案可是你所為?”王恩低頭不語。蘇軾道:“你即便否認,本府已知此命案系你所為。”王恩反問:“大人有何依據?”蘇軾從袖中摸出一物,出示於眾人面前,原來是一荷包。錢鸞見那荷包,大驚,連忙低下頭去。蘇軾早已將此看在眼中,只道:“此物從死者周玉兒手中得來。王恩,你將錢鸞與你的信物遺失,卻不知曉失落何處?是否?”王恩低頭不語。
蘇軾又道:“本府現將此案過程敘說原委。其中不免有複雜難解之處,本府亦是臆度。原由便是因錢孝先生而起,正如王恩所言,他與錢鸞早有情意,竟瞞過父母私定終身。而錢孝先生愛女甚重,有門戶、富貴貧賤之見,不問女兒心事,強將女兒許配錢良,生生拆開一雙有情鴛鴦。王恩失卻心中人,異常惱怒,為得與心中人長相思守,他便意圖除去錢良。從何下手?王恩暗中察看,殫思極慮,便意欲利用錢達、錢良、周玉兒三者矛盾。他與那周玉兒素無來往,更無怨隙,若謀害之,一者不會引起他人懷疑,二者可以挑起錢良、錢達之禍患。正如我等推想,周玉兒被殺,便認定是爭風情殺。”
“王恩計畫中並不知曉其中另一事情,便是轟動湖州之寶珠被竊案。錢達與周玉兒加害逃犯沈成,奪得寶珠。可那寶珠極為珍貴,況且案件重大,即便風聲小了,如若出手,便會招來殺身之禍。故而遲遲不曾出手,那周玉兒意欲得其一份,錢達只得先用銀兩敷衍之。久則生隙,那周玉兒與錢良勾搭,便將寶珠情形告之錢良,錢良起心。錢孝先生道,他曾問及錢良何以知曉寶珠之事。錢良不答。此即原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