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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公道:“因鍾吾仁做的棺木買賣,市井人稱其為‘木中無人’,多忘其真名。申魏只知其綽號,故臨死之際,欲告知兇手,可惜只寫了一‘木’字便氣絕身亡。本府依據此線索,令公差四方尋查,探得鍾吾仁、鍾吾義甚為可疑,故令公差日夜監視之。不想被他二人察覺,匆匆潛逃。此不打自招也。本府即令公差暗中緝捕,多方打探,卻如石沈大海。你道他二人藏匿何處?”盧錦水急問道:“ 藏匿何處?”蘇公道:“卻在軍營之中。”盧錦水嘆道:“原來如此。”蘇公道:“本府本未懷疑尉遲羅衣,只是那日棺木行夥計等三人被毒死,他隨本府前往,言語間道了一句他不該言的話語。”盧錦水詫異道:“他道甚麼?”
蘇公淡然一笑,道:“他無意間道出苕溪旁酒店掌柜名姓。”盧錦水甚為不解。蘇公道:“那酒店乃是金夾嶺賊寇所設,其掌柜郭卜清便是山賊一小頭目。本府不曾與他言過此廝,他竟道出‘郭卜清’三字來。本府頓起疑心。自苕溪回城,本府有意探他言語,他道往日不曾去過那酒店。若如此,他又怎知曉其掌柜名姓?”盧錦水道:“許是聽人說起,記在心上?”蘇公道:“本府亦如此推測。只是在回城途中,本府卻有意試他一試?”盧錦水道:“怎生試他?”蘇公道:“本府詢問那酒保,那酒保道城中有官府中人與賊寇暗中往來。本府追問其人名姓。此刻,尉遲羅衣驚恐萬分,手握刀柄,只待酒保言出,便突下毒手。可惜酒保確不省得。尉遲羅衣方才平息,暗自思量殺人滅口之事。”蘇公身後蘇仁聞聽,恍然大悟:那日老爺暗中囑咐提防尉遲羅衣,甚是詫異,不解其理,卻原來如此。
盧錦水思忖道:“其未出刀,大人又怎言他欲下毒手?”蘇公道:“那刻卻只是疑心,此刻則已知之。”盧錦水不解。蘇公道:“本府囑咐手下,且將證人酒保隱秘安置,切不可走漏風聲。我料定那廝必遣派刺客前來,欲殺人滅口。故暗中藏了公人,守株待兔,捉了鍾氏兄弟。”盧錦水笑道:“大人真神機妙算也。那鍾氏兄弟二人可曾招供?”蘇公道:“已盡招來。”盧錦水道:“既如此,可速將尉遲羅衣緝拿歸案。若遲些時辰,恐其受驚而逃。”蘇公道:“捉他事小,剿賊事大。本府欲將計就計,假尉遲羅衣之口以誤賊寇。”盧錦水道:“大人慾如何行事?”蘇公道出計謀,盧錦水連聲叫絕。
當日夜間,北風呼嘯,竟自下起雨來,一時間冷了許多。蘇公直覺身寒足冷,只得加了衣裳,夜讀至子時,方才熄燈歇息。蘇仁自去睡了。約莫子丑時分,卻見一條黑影翻牆入得院中,摸索往廂房而來。近得蘇公臥室廊下,自背後抽出單刀,正尋思入室行兇。忽覺身後異常,正待回首來看,卻已遲矣。
寒夜之中,數條黑影悄然疾行,入得一巷,近得一宅後院。當先一蒙面黑衣人將手推門,那門隨手而開,入得後院,只見一廂房內尚有燈火,廊下一名家丁,手提燈籠,見著蒙面人,問道:“事成否?”蒙面人低語道:“大功告成矣。”家丁大喜,急忙入房稟報,頓聞房內人哈哈大笑。一人笑道:“蘇軾呀蘇軾,可憐一代名士,竟命喪我手也。”又一人笑道:“蘇軾之死,非因其它,聰明反被聰明誤也。”先一人笑道:“大人所言極是。為官者,當言則言,不當言則不言,甚麼當言,甚麼不當言,須思量清楚。”蒙面人入得房來,卻見二人正飲酒,急忙上前施禮,道:“拜見二位大人。”其中一人正是尉遲羅衣,道:“此行可乾淨利索?”蒙面人然之。另一人笑道:“如此甚好,人不知鬼不覺。今日之功,權且記下,他日定當重賞。來來來,且取下面巾,飲此美酒。”言罷,端起一杯酒與那蒙面人。
蒙面人雙手接過酒來,卻不飲下。尉遲羅衣愣道:“ 怎的不飲?”蒙面人冷笑道:“大人慾殺人滅口否?”二人皆驚,面有慍色,道:“此言何意?”蒙面人道:“大人且飲此酒。”一人忽驚道:“你……你…… 非……你……是……是……”言未盡,急忙拔刀。那蒙面人身法甚快,早拔出鋼刀,砍翻家丁,一腳踢翻桌子。
二人急退一旁,抽刀來戰。正在此刻,忽的房門大開,數名公差殺進房來,將二人團團圍住。那蒙面人刀法犀利,尉遲羅衣只有招架之功,無有還手之力,左右又有公差夾擊,稍一閃失,手中單刀脫手。蒙面人飛起一腳,將尉遲羅衣踢翻在地,左右公差齊撲上來,將鋼刀架於其脖頸。另一人見勢不妙,早有脫逃之心,奮力拼殺,數名公差竟抵擋不住,被其擊退。那廝混戰中退至門旁,猛砍幾刀,而後抽身便逃。出得房門,卻不曾料想腳下一絆,立身不穩,跌倒在地。原來門窗外早埋伏有人,未待那廝翻身,眾公差早撲將上來,將之生擒。
那廝被縛,兀自掙扎,高聲怒罵道:“你等小廝,竟如此膽大妄為,可知我乃何人?”卻見院中一人冷笑道:“你知我乃何人否?”那廝聞聲,不覺一愣,抬首來看,依稀辨出來人,驚恐道:“你……你竟未死?”來人非是他人,正是蘇公。蘇公笑道:“本府道何人慾取蘇某項上人頭,卻原來是兵馬統制盧錦水盧大人。”那廝正是盧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