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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雨繞石三圈,細細察看,果是一塊整石,思忖道:“若要移動此石,必須精壯漢子近百人。”東方清琪詫異道:“此石對徑不過丈余,四周怎容得百餘人?”嚴微道:“兀自愚蠢。百餘人圍著石頭做甚?卻不會或拖、或拉、或抬?”東方清琪道:“既如此,便依你言。且喚人來拖拉抬。”東方雨笑道:“那巴老先生絕不至於如此愚笨,依某以為,此石必有機巧之處。”嚴微笑道:“東方大人所言極是。百餘人埋寶,焉有隱秘可言?”東方雨道:“我等且四下察勘,或可尋得機簧所在。”蘇公思忖道:“萬事萬物,相生相剋。此石逾萬斤,那機簧必可克萬斤。若有機簧,必在附近。”東方雨、嚴微等人四下找尋。
院中野草雜樹叢生,十丈遠有一水井,此外別無其它。眾焦氏長者回想道:此院原作晾曬穀物之用,故此甚是平整,院中只石台、水井,雜樹卻是後來長成。東方雨思忖道:“莫非機簧在那水井內?”眾人附和,近得井台邊,探頭望井,但見井壁雜草叢生,早已將井遮掩。有莊民自告奮勇,繩索系腰,下得井去拔草。待雜草拔盡,井中莊民垂至水面,檢查上下四壁,並無異常之處。嚴微不信,復又下井。那井壁乃是青石壘成,時日既久,早已遍體青苔,不曾見得半點石料面。嚴微細細查看,井中青石早如生根一般,哪裡動彈得了?
嚴微出得井來,失望道:“果無異常。”東方雨思忖道:“莫非另有他處?”東方清琪道:“那詩文中分明道‘人心齊,青石移’,其意便是要眾人移石。哪有甚麼機簧?”蘇公笑道:“東方小姐言之有理。若果有機簧,巴老先生必將在隱語中道明白。”嚴微道:“如此巨石,怎生移得他動?”東方清琪道:“依我之見,或許巨石下並無甚麼財寶。”東方雨不解其意,道:“願聞其詳。”東方清琪道:“那巴老先生有意偽造捲軸,又傳出話語,只道這捲軸中隱藏著藏寶秘密,待後人絞盡腦汁,方破解隱語,又費盡千般辛苦,才移開巨石,卻一無所有,如此豈非有趣得很。”眾人皆笑。嚴微道:“可惜此事無甚有趣,反卻害了幾條性命。”東方清琪道:“你又怎知那巴老先生真實意圖?”嚴微反駁道:“你又怎知我不知巴老先生意圖?”
蘇公笑道:“巴老先生究竟是何意圖?蘇某百思不得其解。若石下果有財寶,不知那巴老先生怎生放置?”嚴微道:“唯有機簧可移此石,方可放置其下。”東方清琪笑道:“機簧何在?”蘇公道:“本府且問你等,可知此石何來?”眾人皆愣。東方雨似有所思,道:“大人之言點撥卑職。如此巨石,當初怎生搬至院中?”嚴微思忖道:“必是人拖馬拉,費盡九牛二虎搬來,又請得石匠鑿平刻字。”東方雨道:“想必此石產於附近,巴老先生建築園林時,憑藉地勢人力,巧而移之。”
蘇公笑道:“本府以為,此石並非搬來。”東方清琪驚道:“莫非從天而降不成?”眾人皆笑。東方雨思忖道:“天降隕石,古已有之,非是怪事。”嚴微笑道:“如此巨石,若砸著路人,頃刻間便成齏粉矣。”蘇公道:“此非隕石。”東方清琪奇道:“大人怎生知曉?”蘇公道:“本府曾見過民間隕石,其質地怪異,非是青石。”東方雨道:“莫非自他處飛來?有如那杭州飛來峰。”蘇公笑道:“此石本在此處,何言飛來?”嚴微詫異道:“大人怎知?”蘇公笑而不答,即令莊民依石腳掘土。數十莊民或掘或擔,不到一個時辰,約莫掘土二尺深。蘇公細細察看巨石邊緣,令莊民深挖其中四處。眾人皆迷惑不解。又掘得一尺深,卻見得一條石縫,寬約一尺,凹入石中。蘇公道:“便是此處。”眾人又驚又喜,依石縫掘入三尺,忽見得一鐵匣!
眾人歡喜,急忙將鐵匣取出,置於青石上。東方雨令人開啟鐵匣,卻見匣內又有一鐵匣。嚴微笑道:“卻不知是甚寶貝?”東方雨取出小匣,費盡周折,卻開不啟匣蓋。原來那匣蓋甚是密封,時日已久,則結合為一體。嚴微自囊中取出一柄玲瓏刀,但見那刀形如柳葉、薄似紙張。東方雨甚是好奇,道:“此刀何益?”嚴微淡然一笑,將那刀小心插入匣蓋縫內,須臾,那鐵匣蓋竟被割開。東方雨大驚失色,原來此刀削鐵如泥。眾人來看匣內,但見匣中竟還有一木匣。
東方雨笑道:“果然是寶貝。”東方清琪道:“或許這匣內還有匣。”那木匣用糯米封死,堅硬如石。東方雨道:“此匣還得勞動嚴爺。”嚴微淡然一笑,自囊中取出一把小銼刀,三下五下,銼去糯米,開啟木匣。眾人看去,竟如東方清琪之言,木匣內果真還有一錦盒。嚴微驚嘆道:“卻不知錦盒內是何曠世奇寶?”東方雨小心翼翼取出錦盒,掂量其重,詫異道;“似無甚物?” 眾人甚是好奇,直勾勾望著那錦盒。東方雨開啟錦盒,但見盒內一冊書卷。眾人見得,大失所望。東方清琪嘆道:“我道是甚寶貝,原來是一冊書卷。”嚴微疑道:“莫不是藏寶圖?”
蘇公取出書卷,但見封面上兩行字,乃是隸體,第一行道:“巴氏傳世之寶”;第二行道:“巴氏三十六忍 ”。蘇公、東方雨驚詫不已,翻視之,但見其序:“予五歲讀詩書,十九歲連科及第,二十一歲掛印罷官,二十二歲經商,期間屢受人辱,或貧或富、或安或危、或得或失。一日讀《書》,思前人言‘必有忍其乃有濟,有容德乃大’,方大徹大悟,萬事逆來順受,不與物競,其樂融融,至五十歲退隱於此。八十九歲起筆作《巴氏三十六忍》,一十九年乃成。今子孫六世,凡共一百一十二人。但凡一人、一家、一宗族、一國家,福與禍、興與衰、和與斗、亡與存,皆在於忍與不忍。能忍恥者安,能忍辱者存。嗚呼!世間能忍者少,不忍者多矣。家業財物,皆害後人,唯此一卷,乃傳世之寶,後人享用無窮。咸平二年良月吉旦湖州巴有容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