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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公細細盤問山中情形,二賊人盡數告之。原來,那安平觀後山中有一石洞,甚為隱秘,先前為強人所占,後眾強人無端身死,北水堂便占據此洞,四周山頭、水道皆有堂中弟兄把守,凡有擅自入山者,擒拿住,秘密囚禁於山洞中,若有反抗逃跑者,殺之。北水堂堂規森嚴,各處弟兄不得相互打聽,有多舌者,重責嚴處。
蘇公道:“我聞清直道人言:雙龍山主峰時有蛟精出沒,甚是兇險。如此看來,乃危言聳聽也。卻不知北水堂在山中做些甚麼勾當?”二賊人道:“我等乃是守山嘍羅,不曾進過山洞,亦不曾聽得人言及。”蘇公道:“他等如何出入?”一賊人道:“多作道人自觀中出進,外人何曾知曉。”蘇公道:“可有其餘山道入山中?”一賊道:“山那方有一水道,在兩山崖間,左右綠樹野茅掩蔽,窄處有三丈,寬處亦不過五丈,可容船身出進。水道約有三四十丈遠,一頭連通龍溪江,盡頭卻是一水灣,約莫一口池塘大小。小人時常見得船隻泊靠。”蘇公等人疑惑,趙虎道:“那船隻停泊何干?”賊人道:“似是運送觀中所用物品。”蘇公道:“水道可有人把守?”賊人道:“堂中好手多在此處。”蘇仁疑道:“若是觀中所用之物,何須好手巡守,其中定有蹊蹺。”一蒙面俠士道:“這雙龍山中或許隱藏一樁大秘密。”蘇公然之,道:“依我之見,此事當從長計議,不宜打草驚蛇。待打聽山中情形,而後取之。”一蒙面俠士道:“雙龍山地勢險惡,且多有埋伏,人多反而不便,不如先讓我二人入山,細細查探一番,再作舉動。”蘇公思忖,道:“如此甚好。此去當小心謹慎。”蒙面俠士道:“你等且先回城中,等候我之消息。”問明賊人口令、手勢,二人告別而去,隱身山林之中。
蘇公等人循原路而返。趙虎押解二賊人,道:“你等如若逃跑,教我等追上,便一刀殺之,即便你等逃回山去,你等已違背堂規,亦不得好死。且老實隨我等而行,待事後,打發些銀兩,放你等遠走高飛,過那安穩日子。你等以為如何?”那二賊人忙道:“願聽幾位大爺指使。”蘇公一行下得雙龍山,尋了一舟,渡過龍溪,自回湖州城去。
那兩位蒙面俠士究竟是何許人也?蘇仁、趙虎心中納悶,百思不得其解,幾次藉機詢問蘇公。蘇公笑而不答。
且說李龍引賀萬、湯孝前往查探劉北瑤店鋪,李龍隱身一酒肆中,偷眼察看劉氏店鋪情形,賀萬、湯裝作買主,入得店鋪,與夥計周旋多時,言語試探。那夥計卻滴水不漏,二人只得藉口價錢過高出得店來,與李龍會面,三人分作兩處,於劉氏店鋪前後門窺視,苦候一日,無有所獲。夜間,雷千、倪忠與兩名差役來換他三人,直至天明,不曾見得有甚異常。次日一早,李龍、湯孝換了雷千與一差役,立於僻巷陰暗處守候,約莫一個時辰,自巷端過來一人,李龍瞧得清楚,正是許愨家那武姓家奴。
那廝手提酒罈與肉菜,徑直到得劉氏店鋪後門,捶門叫喊。不多時,那院門開啟,武姓家奴撇身進去。這廂李龍、湯孝看得明白。約莫一頓飯時刻,只聽得那門“吱呀”一聲,那武姓家奴自門內出來,而後那門復又合上。待那廝走得不遠,李龍、湯孝便悄然跟上,那廝出得巷來,沿街而行,絲毫不曾有所察覺身後之人。李龍、湯孝跟著那廝,拐了幾條道,方進得一條小巷。那廝忽回首張望,李龍、湯孝急閃身一角側,幸未被其望見。那廝輕捶一宅後門,不多時,那門開啟,那廝急忙蹩身進去。李龍、湯孝貼牆而行,近得那宅門旁,左右察看,並無甚顯眼標記。二人正著急時,忽聽得門戶開啟之聲,尋聲望去,卻見巷斜對側一宅院門開得,出來一中年婦人。李龍、湯孝急忙過去,道聲安好,問道:“借問這位嫂娘,前方那宅所住甚人?”那婦人看清門戶,忽冷笑一聲,道:“所住甚人?卻是一不要臉面的淫蕩賤人。”李龍道:“不知這婦人喚作甚麼?”這婦人道:“那婦人本姓顧,喚作巾娘,嫁與街中孟田玉為妻,那孟田玉為人本分孱弱,對渾家百依百順。這孟田玉外出經商,常不在家中。不想那顧巾娘卻是一水性之人,單身孤影,獨守空樓,如何按捺得住?便暗中與街坊閒漢、浪子勾搭往來。一日來,兩日去,街坊四鄰盡已知曉。端的羞煞。”
李龍道:“那孟田玉可曾知曉?”婦人道:“那孟田玉早被渾家迷了心竅。初始,有人言語點撥,他反斥責街坊鄰里,道是風言風語、搬弄是非。日後怎還有人多舌?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李龍道:“那孟田玉做甚買賣?” 婦人道:“販些狼毫宣紙,多在杭州一帶。不知為何,此番外出已有半年,不曾見得其回家。”李龍疑惑,道:“已有半年未歸?”婦人環顧四下,低聲道:“街坊四鄰皆疑心其中有蹊蹺。”李龍亦低聲問道:“有何蹊蹺?”婦人細聲道:“往日外出,其一二月一歸,不曾有三月未歸之時。此番去了六七月,未見其歸,有失常情,豈不是蹊蹺。”李龍低聲詢問:“莫非街坊四鄰疑心那孟田玉已被……?”婦人聞言,連連點頭,道:“那孟田玉定是遭遇不測。”李龍驚道:“兇手莫非便是其渾家?”婦人道:“街坊皆疑心是那姦夫淫婦所為,只是無有證見,不敢胡言亂語。”李龍道:“孟田玉久未歸回,這婦人可有顧盼言行?”婦人道:“往日與街坊四鄰言談,儘是些眷戀期盼言語,很是焦急之態。依我等看來,不過是虛情假意、裝模作樣罷了。”李龍道:“不瞞這位大嫂,我二人乃是孟田玉好友,久不見他,特來尋訪,早聞得些風言風語,今方信之。方才見得一漢子進得其後院去。那漢子似是城中許愨許大官人家中奴僕。莫非那姦夫便是此人?”婦人道:“那廝喚作武子規,頗曉風月,二人往來已有年余。街坊盡皆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