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炕下倒著一人,滿頭污血,圓睜雙眼,血流到地上,一側地上兀自丟著一卷《金剛經》。徐君猷近得前去,見那死者滿面污血,嘆息一聲,問道:“何氏家眷可曾來辨認?”陸忍點頭道:“他等已辨認,死者確是何夜雨無疑。”蘇公環視四壁,思忖道:“兇手來此,分明是為殺人而來。”徐君猷點頭道:“且看屍首,乃是頭部受到重擊,破頭出血,與羅五味夫婦遇害情形一般。”蘇公推想道:“兇手所用兇器或是錘子、鐵棒之類,行兇手法乃是猛擊頭部。”徐君猷思忖道:“徐某竊以為,兩樁命案系一人所為。只是目今尚不明白:兇手是何意圖?”
蘇公道:“此非尋常謀財殺人,亦非一時氣惱殺人。前後看來,兇手似有預謀,其與羅五味、何夜雨之間必有瓜葛。”徐君猷點頭道:“此乃是命案關鍵,卻不知是否還有他人?可惜何夜雨一生行善,卻不得善終。”徐君猷連連嘆息,彎腰拾起地上《金剛經》,蘇公忽一愣,道:“徐大人且看。”徐君猷移開經卷,低頭看去,卻見地上一個“伍”字!那字乃是用血寫成,方才用經書遮住,故未見著。徐君猷驚詫道:“原來兇手姓伍!”
蘇公搖頭道:“這血字並非何夜雨臨死前所書。”徐君猷詫異道:“非何夜雨所書?”蘇公點頭道:“徐大人且看,這字離死者手指有一尺多遠,字與手之間無有血跡,若是何夜雨臨死所書,必定沾血,且人之將死,字必在手指附近;再者,《金剛經》上無有血跡,是何人將經書取來遮蓋?這血字分明是兇手所書。”徐君猷疑惑不已,奇道:“ 兇手所書?莫非他意圖嫁禍伍姓之人?”蘇公道:“適才大人疑心兇手乃同一人,今已佐證。羅五味屍首旁那‘何’字,與此‘伍’字,分明出於同一人之手。”徐君猷遂蹲下身來,細細辨認,道:“果然如此,這左邊單人一豎亦寫成是一撇!”
蘇公點頭道:“兇手先前在無極肆寫下何字,今又寫下伍字,分明是寫與大人看的。”徐君猷驚詫道:“寫與我看?”蘇公淡然道:“兇手殺人,當竭力毀滅罪跡,他為何反要寫下字來?自然是留與大人看的。”徐君猷點頭道:“兇手之意,欲假我之手,緝拿伍姓之人。”蘇公道:“目今之計,當先查出這伍姓之人。”徐君猷連連點頭,道:“我等且出去詢問何氏家眷。”遂令陸忍喚仵作進來勘驗屍首,而後轉身出了小室。
蘇公待徐君猷出去,正待跟上,轉身之際忽覺異樣,不由又回過身來,那陸忍見蘇公不出門,正待詢問,卻見蘇公復又近得屍首旁。陸忍詫異,止步觀看。那已出門的徐君猷復又轉身回來,站在門口,望著蘇公,料想他又察覺出甚麼了。
蘇公蹲在屍首旁,但見屍首右手耷拉一旁,似伸向炕身,那炕身乃是青磚砌成,其中一塊青磚磚身凸出約兩粒米長。蘇公伸手過來,掐住那青磚,往外一拉,那青磚隨手出來,炕身遂空凹了一塊磚身。蘇公伸手進去,隱約摸得一件物什。那廂徐君猷問道:“內有甚麼?”蘇公眨著眼,道:“似是機簧把柄。”徐君猷正疑惑間,忽聞得吱吱聲響,那炕端頭竟移動起來,露出一個洞口!
徐君猷驚喜不已,原來這佛堂之下竟有一處密室,與那無極肆一般隱蔽!陸忍甚是詫異,急忙近得洞口,道:“大人,小的先下去看個究竟。”徐君猷點頭,只道小心些個。陸忍抽出腰刀,跨入洞口,那洞有石階而下,約莫十餘級,裡面隱約有些光亮,那密室甬道壁上懸著一盞油燈,甬道盡頭竟有一張小門,兀自上了銅鎖。陸忍推了推門,復又返回至密道口,告知徐君猷。蘇公遂在何夜雨屍首上搜出一串鑰匙,交與陸忍,而後隨其進入密道。
到得密道門前,陸忍借著光亮,挑選鑰匙開那銅鎖,反覆三四次,終於開啟了。陸忍舉起腰刀,用腳慢慢推開那門,唯恐那密室有甚怪物。密室內甚是漆黑,蘇公自密道壁上取下油燈,慢慢照射過去,借著光亮,見那密室內十個大木箱,約莫半人高。蘇公詫異,遂掀開木箱蓋,不由一驚,原來那箱內整齊磊著銀錠。陸忍見得,驚詫不已,拿起一錠元寶,察看底下,分明有個戳記,不由欣喜若狂,道:“找到了,找到了。”蘇公驚詫道:“找到什麼?”陸忍拿著那錠元寶,急道:“小的去稟告徐大人。”
陸忍出了密道洞口,遂告知徐君猷,徐君猷驚詫不已,問道:“你可曾看得清楚?”陸忍將銀錠呈上,徐君猷接過銀錠,側翻看底部,果然有戳記,不由大喜,遂出了佛堂,令眾衙役公差封了何宅,又將何宅家眷召集到庭院中,未得知府大人應允,任何人不得出入。
徐君猷隨陸忍入得密室,逐一開啟木箱,八箱皆是銀錠,另一箱餘下八錠,又一箱余些散碎銀兩。蘇公疑問道:“此些分明是官府銀錠?”徐君猷點頭,嘆道:“ 此乃是五年前的一樁無頭大案,徐某前任雷山雷大人乃是因此案被革職充軍。顏爺、陸爺二位捕頭亦因此案受得牽連,險些喪了性命。”陸忍嘆道:“五年前,小的與顏未乃是同門師兄弟,小人師父乃是黃州有名的神捕,深得知府雷大人歡喜。那年冬天,朝廷撥下賑災款十萬兩銀子,不想一夜間竟被盜去六萬兩。雷大人與家師全力偵緝此案,一無所獲。雷大人申報朝廷,一人攬下罪責,被革職充軍。家師甚是氣惱,生了一場大病,臥床兩年,鬱鬱而終。不想今日見得銀錠,真可謂蒼天有眼。小的代為先師謝過二位大人。”陸忍倒頭便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