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免得發霉。”
“他們昨天飛到這裡來,”我說,“今天晚上才打電話給我。”其實,我也不大確定,“喪禮明天舉行,在賽奧斯特區附近。”
“你會去吧。”
“應該會。租輛車,開到城外。時間是下午兩點,我來回都可以避開尖峰時間。”我看著我的手,“其實,我並不是很想去。”
“雖然如此,我想你還是該去一趟。”
“我想我沒有別的選擇。”
“你要我陪你去嗎?如果需要的話,我就去;不要的話,我也不會在意。”
“你還是別去了吧。”我說。
“要不我陪你去,我在車裡等著。把安尼塔送往墓地的時候,你應該不用陪大伙兒走這一程吧。否則的話,我想TJ也很樂意跟你一塊兒去。”
“他說不定會戴著一頂大廚師帽去參加葬禮。”我說,“那我只好退到后座去開車了。不,我自己開車去,一個人就行了。我不知道我會不會感到孤獨,但一個人說不定反而可以想些事情。”
所以,我一個人坐在最後排的座位上想事情。儀式結束後,我走到前排和格雷厄姆·蒂勒說了幾句話,大意是我很難過之類,他也說了幾句,表示他很高興見到我。我們以前大概通過電話。然後我去找麥可和安德魯。他們兩個都穿西裝打領帶,看起來很體面,兩個帥氣的孩子。
“真高興你能來。”麥可說,“儀式還可以吧,你覺得呢?”
“我覺得還不錯。”我說。
“你會送媽媽到墓地嗎?我可以去安排一下,看看禮賓車上還有沒有位置;你也可以參加遊行,和其他人一起走過去。不過,在葬禮這樣的場合,好像不叫遊行,有個專門名詞,叫什麼來著?”
“送葬。”安德魯說。
“然後,我們會回格雷厄姆家,呃,應該說是他們家才對。”
“我想我就免了。”我說,“我不去他們家,也不到墓地,我在這裡告辭了。”
“隨便你。”麥可說,“你自己決定吧。”
安德魯說:“怎麼都行。我們倆還有活要干呢。”他掏出一副絲質手套戴上,“我們倆要扶棺。”他說,“提起往事,要不傷心都難。你知道吧?”
“我知道。”
“他們就要闔棺了。如果你想見媽最後一面的話……”我不怎麼想,但是,先前我也不怎麼想來這裡。有些事情你就是得做,不管你想還是不想。我走了過去,看著她,無窮的歉意頓時湧上心頭。她看來沒半點生氣,像個蠟人,仿佛她這輩子從來沒有活過似的。
我轉過身,使勁眨了眨眼,但那影像始終在我眼前。它跟了我好一會兒,然後才慢慢消失。最後,我才記起熟悉的她。我結過婚的妻子,我曾經愛過的女人。
我的眼光尋找我的孩子。他們在那裡,兩個人都戴上了黑色的絲質手套,準備扶棺,臉上的表情有些茫然,看不出心裡在想些什麼。“也許我們稍後可以找個地方聚聚。”我說,“咱們上次見面是什麼時候?麥可,有兩年了吧。至於安德魯,我已經不記得到底有多久沒見了。”
“我還記得。”安德魯說,“上次我來紐約的時候。四年前,那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埃萊娜。咱們三個人還一起出去吃了晚餐。”
“巴黎綠。”
“就是那家。”
“這附近有沒有咱們可以坐一會兒、聊聊天的地方?咖啡館什麼的。在喪禮結束,送完賓客之後,說不定你們能抽空出來。”
他們倆交換了一個眼神。麥可說:“我們倆只要一進門,大概就走不開了。有許多人會過來,說幾句話,表示致意,我們倆一離開就會被發現的。”
“媽媽有很多朋友。”安德魯說。
“那麼送到墓地之後,回家之前,有沒有時間呢?”我說。但是,他們都得坐禮賓車,麥可說。安德魯加了一句,禮賓車會把他們送回到這裡,原來就是這麼計劃的,因為他們倆都開了自己的車。
“瓊可以開你的車。”他說,“我載你,一起到好時酒吧去。”
“天啊,別去好時酒吧行不行?”麥可轉過頭來跟我說,“那裡是啤酒吧,裡面都是高中生、大學生,鬧哄哄的,擠得要命。你不會喜歡的,連我都受不了。”
“你會習慣的。”安德魯說,“你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今天也不是周末,時間又是下午,你說能吵到哪裡去?”
“天啊,好時酒吧。”麥可說。
“那你能想到更好的地方嗎?找一個吧。”
“我想不出來,大家都在等我們呢。好時酒吧就好時酒吧吧。”他告訴我好時酒吧大概的位置,然後在殯儀館禮儀師的引導下,走到棺木的另外一邊去了。棺木現在已經闔上了。安尼塔的弟弟菲爾站在安德魯的後面,另外一邊是三個我不認識的人。
我讓他們忙去了。
我開著車離開。我原本沒這個打算,但不知怎的,我的車還是排在大伙兒的後面,我只得坐在駕駛座上,跟著大家慢慢移動。我們有警察護送,所以不用理會街上的交通標誌。我跟自己說,這裡的警察真輕鬆,閒著沒事幹,還可以護送車隊到墓地。但我心裡明白不是這麼回事。長島的犯罪案件可不少,街頭有賣毒品的,有吸毒品的,有的男人會打老婆,會虐待自己的孩子,有人酒後駕車,一頭撞進學校。現在街頭還沒有像洛杉磯那樣有逞勇鬥狠的幫派,沒有人沿街開槍濫射,至少目前還沒有聽過,但也許不用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