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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到處都用四個相同的數字。”
“這四個數字不是你的生日,就是社會安全號碼的後四位。”
從她的反應看來,我猜得沒錯,但她終究沒告訴我到底是哪一個。“我的美國在線上的密碼也是。我想我還是得換一換。”
“你姨媽和姨父大概就是這樣。”我說,“他們隨時會說漏嘴,任何人都可能知道是哪四個數字。小偷事前的研究工作可能很仔細,行家打探消息的手腕也很高明,被他利用了都不知道。修理匠、送貨員,都有可能。也許你姨媽曾經找人到家裡來過,裝個書櫃,或是在一樓重新配線什麼的;也說不定,你的姨媽和姨父很相信這個人,就算是沒人在家,也同意他進進出出。”
“這個人始終守口如瓶。”TJ冷冷地接了下去,“只告訴了自己老婆,說這兩個人還真念舊啊,進門出門的時候,都要輸進自己的結婚紀念日。然後,他老婆又跟兒子嘮叨,忘記父母的結婚紀念日是很不好的事情。有一天,這個兒子嗑了藥,淪落到瑞克斯島①吃牢飯,於是他就跟難友說,某某人家的防盜警報器密碼是父母的結婚紀念日。恰巧有個人聽到了,覺得可以好好利用一下,他現在只要搞清楚到底是誰結婚了,這房子在哪兒,打聽這樣的消息,應該不會太難吧。”
①Rikers Island,位於東河上,在皇后區和布朗克斯之間,是紐約市最大的監獄。
“也有可能是克里斯廷泄漏出去的。”我說,“‘我的父母很念舊……’剛巧被賊聽到了。”
她點點頭,好像突然有了什麼想法,然後,皺起了眉頭。“他們是從前門進來的,”她說,“一定有鑰匙。”
“你怎麼知道他們是從前門進來的?”
“還有什麼別的可能嗎?你說呢?要不然他們怎麼會來得及把防盜器關掉?”
“總有四十五秒到一分鐘的時間吧,看是哪一種防盜系統。如果在事前就知道輸入鍵盤在哪裡,這時間綽綽有餘。你可能是對的,他們是從前門進來的,但這不代表他們有鑰匙。”
“如果他們是從前門硬闖進來的,不是會有痕跡嗎?為什麼我的姨媽和姨父都沒有注意到呢?”
“兩個問題,一個答案。”我說,“很難說。這行的老手撬開標準的扣針倒鉤鎖,不會留下什麼明顯的痕跡。過程只要幾分鐘,乾淨利落,雖然沒有電影上演得那麼簡單,但也不用胡迪尼之類的傳奇人物才辦得到。如果你不打算撬鎖,還是有很多方法的,不用把門弄得粉碎,照樣可以進去。會不會留下闖入的痕跡呢?有可能,但是,需要在很亮的燈光下,有很好的眼力才看得見。又不是出了多久的遠門,誰在回家的時候,會想到有人闖了進去,先仔細查看門鎖呢?”
我們又推測了幾種狀況,她一個勁兒地點頭,玩弄頭髮,發出一些沒有意義的聲音。“我疑神疑鬼,都白費工夫了。”她說,“我應該打電話給你們,請你們不要過來的,害你們白跑一趟。”
TJ說,聽她這一番話,就算要我們從倫敦飛來也值。“不過坐了一趟地鐵,”他說,“算得了什麼呢?”
我跟她說,這一趟也不是毫無所獲。“你起了疑心,而且你的想法也不能完全算是空穴來風。有問題,找不到答案,就是個需要解開的心結。你現在感覺如何?”
“有點蠢,我想。”
“除此之外呢?”
她想了一會兒,慢慢地點點頭。“好多了。”她說,“克里斯廷得到了姨媽和姨夫的全部財產。在喪禮上,我一見到她就會產生懷疑的心思,是啊,很不舒服。我真希望她完全不知道我在想什麼。”
“她可能有別的事情要想吧。”
“對,說得也是。”
我們又聊了一會兒。她跟TJ談到一個法國名字,大概是他們班上的同學。然後,她伸手想拿帳單,但我已經拿在手上了。她說應該由她請客,至少她那份也該由她自己付。
“下次吧。”我說。
我們在一二二街和百老匯的交會口。IRT地鐵在一一六街有一站,然後,軌道從地下逐漸升高,到了一二五街的時候,月台已經在地面上了。我們距離一二五街的地面月台只有三條街,但位置卻和我們要去的方向相反,想坐車就要往回走一段。其實,我也不明白為什麼大家會有這種感覺,往前走,往後走,還不是坐一樣的地鐵?如果,現在下著傾盆大雨,我想我們會依照比較合理的走法,先回頭,朝上城的方向去,再搭往下城的地鐵。但是,今天很舒服,比前幾天涼爽乾燥得多,我們倆都想散散步。到了一一六街,我們倆對望了一眼,聳聳肩,繼續往前走。
幾年前,有人拍了一部關於百老匯的紀錄片,從曼哈頓的南端一直拍到這個島的北部。他們大概沒有注意到這個地方,因為百老匯大道並不經過這裡。這裡有一座跨越哈萊姆河的大橋,街道蜿蜒向北,穿過瑪伯丘——在行政轄區上,瑪伯丘是曼哈頓的一部分,但這裡的居民,都覺得自己是布朗克斯人。如果這批拍紀錄片的人真的跑到這麼遠,他們可能會穿過國王橋和河谷區,直到威徹斯特郡,但他們決定還是沿著直通奧爾巴尼的百老匯大道走下去,不另生枝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