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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我說,“我想回家,去等地鐵吧。”
“已經這麼近了。”他說,“走回去就行了。”
埃萊娜做了一頓很清淡的晚餐,義大利面和蔬菜沙拉,我忙著看HBO的拳擊比賽。上床前,我洗了個熱水澡,但走了那麼長的路,讓我第二天全身酸疼。我們兩點多鐘離開家,走到林肯中心。我們買了愛麗絲·杜莉廳下午的室內樂演奏會門票。弦樂四重奏,有一段表演中還加了單簧管。
演奏的曲目是莫扎特、海頓和舒伯特的作品。室內樂和爵士樂當然是兩碼事兒,但是聽室內樂,特別是弦樂四重奏,卻不時讓我想到小型的爵士樂團,可能是樂器之間的銜接和烘托與爵士樂頗有相似之處吧。雖然明明知道樂譜在兩百多年前就已經寫好了,現在聽起來,卻仍然洋溢著即興創作的激情。
音樂會結束後,我們在泰國餐廳吃了點東西,回家剛好趕上埃萊娜想看的《經典劇場》。這已經是第三集,前兩集埃萊娜都錯過了。不要緊,只要電視上的演員說話帶有英國口音,埃萊娜就會盯著看,我在廚房泡茶,門房用對講機說,有一位TJ.桑塔馬利亞先生來訪。
我給埃萊娜倒杯了茶,順便告訴她我們有客人來訪。她說:“桑塔馬利亞?我們剛才進門的時候是埃迪在當班,我想八點應該是勞爾來接替吧。”
我們從沒想弄清楚TJ到底姓什麼——其實,他名字是什麼,我們也完全不知道。但可以確定的是:他絕對不姓桑塔馬利亞。有時候,門房非要他報上姓名才肯幫他傳達,他就會叫TJ.史密斯。他好像比較常用史密斯這個姓,有時,也會改姓瓊斯或布朗,或是史密斯的合伙人,TJ.威森——“這個人有點紈絝子弟的浮誇味。”他這樣形容這個不存在的人的性格。如果當班的門房對種族特別敏感,他也會找別的名字來應付,比如說,TJ.奧漢拉漢、TJ.戈德堡——假裝是烏比·戈德堡①的侄子,現在又叫這個桑塔馬利亞。一連好幾個月,TJ的身份是來自聖基茨島②的年輕人,裝模作樣,舉止矯揉;他也很喜歡裝身無分文的窮小子,名字叫TJ.斯佩德。
①烏比·戈德堡(Whoopi Goldberg,1955-),美國著名黑人女演員,因《人鬼情未了》一片獲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獎。
②St.Kitts,拉丁美洲島國聖克里斯多福和尼維斯聯邦的一部分。
他上來的時候,挾著一個有半英寸厚的文件夾。“報紙上登的消息,我都找全了。”他說,“連網站上有點關聯的玩意兒,也全被我找來了。有意思的是,《紐約時報》竟然沒有發現霍蘭德夫婦的兇殺案跟沙倫·泰特①命案之間的關聯。”
①沙倫·泰特(Sharon Tate,1943-1969),著名女影星,曾經主演《娃娃谷》等多部電影。丈夫是波蘭著名導羅曼·波蘭斯基。一九六九年,沙倫·泰特被臭名昭著的邪教徒查爾斯·曼森——馬修在下文中會提到此人——以神秘血腥的宗教方式殘忍殺害,案子震驚世界。
“聽起來是挺合理的。”我說,“查爾斯·曼森涉案的程度,大概和克里斯廷差不多。事實上,除了在布魯克林自相殘殺的兩個混混之外,其他人都是局外人,沒什麼相干。”他把文件夾遞給我,我接過來,說:“幹什麼?這裡沒我們的事兒。我們昨天已經花了一個多小時跟你的女朋友談了話。”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只是個朋友,是吧?”我揚了揚手上的資料夾,“我幹嗎要看這個?”
“為什麼我們要去看命案現場?”
“好奇。”我說。
“害死貓。”他說,指了指文件夾,“而且不止一隻①。”說完,朝著電梯走去。
①來自西方諺語“好奇害死貓”(Curiosity kills the cat.),傳說貓有九命,怎麼都不會死,最後死於自己的好奇心。
星期一上午,我打了個電話給喬·德金,問他可不可以幫我個忙。“我每天早上到辦公室去,就是為了幫忙。”他說,“但是我為這城市做的事情,好像幫不了誰的忙。”我告訴他我想要什麼。
他說:“這是幹什麼?老天爺。你是誰,作家嗎?想把這個故事寫出來,投稿到偵探雜誌去?”
“這我倒沒有想到,這個封面故事應該不錯。”
“大家都會想看的。說真的,馬修,你到底想幹什麼,難道有人委託你辦這件案子?”
“辦什麼案子?我的執照早就被吊銷了。”
“這我聽說了,你不是自願放棄的嗎?不過,有沒有執照又有什麼差別?你沒有執照還不是照幹了好幾年?”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東西是我故意不要的。”
“恐怕只是原因之一吧。”對話的氣氛突然有點緊張起來。他問我客戶是誰,我很坦白地跟他說,沒有人雇用我。他說:“他們的女兒?這結局還不夠好嗎?老天爺。殺她父母的人又自相殘殺,一個都沒留下,幹嗎還花錢讓你在這兒問東問西的?”
“我根本沒有見過那個女兒。”我說,“沒有人雇用我,調查這起案件,純屬個人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