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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電話給溫特沃思,這次倒很特別,他就坐在辦公桌邊。“斯卡德。”我說,“我想要知道你有沒有派人去保護克里斯廷·霍蘭德。”
“我已經填了申請表了。”他說。
“我知道已經填了。我想知道——”
“等一等。”他說完就不見了。我站在那裡,把身體的重量輪流放在左腳和右腳。好不容易他才回來了,跟我說,申請表還沒批下來。
我忍不住又說了一些話,但我發現,我是在自言自語,他早就掛了電話了。我又打了一個電話找克里斯廷,還是應答機,我放下電話,出門。
我很快就找到一輛計程車。開車的人可能是紐約市看到黃燈唯一會踩剎車的計程車司機,所以,比正常的速度又慢了一點,我只好強迫自己靠在椅背上,儘量放輕鬆。等車子開到七十四街的時候,我已經冷靜下來,自己都覺得自己反應過度。車停穩了,我付錢下車,按她家的門鈴。
沒過多久,雖然感覺起來是長了一點,我聽到大門窺視孔的蓋子掀了一下,隨即反彈回去,我趕緊報上名字,擔心自己因為焦慮過度而面容扭曲,害得裡面的人不認識我。然後,她就把門打開了。
我覺得心裡一寬,譴責自己大驚小怪,太蠢了。我正要道歉——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她卻先開口了。
“對不起。”她說,“你怕我出了什麼意外,是不是?所以你才趕到我家來。”
“你一直沒接電話。”
“天啊。”她說,實在撐不住了,靠在我身上,抽咽起來,我讓她發泄一下,然後,扶住她的手臂,讓她站直。“抱歉。”她又說了一遍,“給我幾分鐘好嗎?”
她轉身,消失在長廊盡頭。一兩分鐘之後,她回來了,臉上的淚痕不見了,恢復了平靜。“我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她說,“彼得打電話來,不知道是第三次,還是第四次的時候,他一個勁兒地講,好像是透過應答機跟我說話似的;一直說,一直說。只要我不把話筒拿起來,他絕對不會住嘴。”
“然後你就拿起來了。”
“我忍不住啊。”她說,“我想走開,腳步卻怎麼也移不動,感覺好像是掛人電話一樣不禮貌,可能還更嚴重些。我不知道,覺得自己很糊塗,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把話筒拿了起來。”
“沒關係。”
“他一直說,一直說命運的事情,他說,他在那裡等我,是命運,他們一夥兒在那裡等我,也是命運。實在聽得受不了了。”
“命運。”我說。
“我心裡清楚得很,要分手,就痛痛快快、乾乾脆脆地跟他說。我說,別說什麼命運了,忘了我吧。我想要自己的生活,在我的生命里、在我的心裡,已經沒有他的空間了。”她蹙緊眉頭。“這麼說很殘忍、很傷人是不是?要有人這麼跟我說,我一定把頭放進烤箱,吸瓦斯自殺。但他卻有別的理解。”
“他說,他很感激我把真正的感覺說出來。他說,這樣他就不用痴心妄想,左右為難了。他說,這是一種解脫。”
“你覺得他說的是真話嗎?”
“你不認識彼得。如果他不真心誠意的話,他就不會開口。”
他們兩個聊了很久,她說,這也就是我一直在聽占線信號的時候。掛上電話之後,她筋疲力盡,決定到浴缸里泡一泡,手裡拿本上個月的《浮華世界》,準備看看別人的苦難。電話鈴聲響起,她剛要踏進浴室,她想也許是彼得,也許是那些不死心的記者,反正不管是誰,她都不想接,還是待在浴缸里比較好。
她躺在浴缸里,讀一篇文章,報導康乃狄克上流社會的一宗謀殺案,三十年了,至今未破,正讀得入神的時候,電話又響了。她決定讓應答機去接,她繼續泡澡。
“我洗完澡、穿上衣服之後,來到應答機旁邊,聽了留言,才發現是你。再回電話給你的時候,你那邊又是應答機了。”
“我已經離開家了。”
“讓你到這裡白跑一趟,真是抱歉。”
“沒關係,我跟你一樣該罵。我是白跑一趟,但是,這還不是最糟的事情。”
“哦?”
“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噩夢。”我說,“夢見我的一個孩子,純粹胡思亂想,他們都很好。但是,有的時候,你得換個地方,透透氣,才能把擔憂拋在腦後。”
“我明白你的意思。”
“對,我知道你明白。”
“是嗎?”她的聲音有些虛弱,“真高興你這麼十萬火急地趕來,幸好我沒事,我想到樓上去整理一些文件。我想你也有事要忙,所以——”
“你說得對。”我說,“我該走了,只是留你一個人在家裡,我實在不放心。”
“我不再接電話了也不行嗎?你打來是例外,我一定馬上回話。記得,我在外面還有兩個守護天使呢。”
“哦?”
“不是有警察在外面保護我嗎?我沒看到,但是,他們應該在附近才對。”
我應該讓她繼續相信下去嗎?萬一她就這麼走了出去,以為有人在外面保護她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