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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十分兩點。”他說,“我真的不能再跟你聊下去了。除了我之外,沒有人知道槍在哪裡,我的病人並沒有見過這把槍。如果沒有別的事情……”
“你幫了我很多忙。”我說,“很抱歉浪費你那麼多時間。我私下跟你說一句:我想,你應該不用擔心會有人找你的麻煩。”
“那我就放心了。”他說著露出一個冷冷的笑容。我怎麼看都不覺得他真的在擔心什麼。我們握了手,他告訴我門在哪裡。
第19章
我離開納德勒醫生辦公室的時候,天空下著毛毛雨;雨勢不大,不至於讓我懊惱為什麼把雨傘留在了家裡。那天傍晚,我們要聽一場音樂會,但我不想白白浪費下午的時間,還想找個地方遛遛。我在雨滴中走到百老匯,然後搭乘地鐵前往格林尼治村。在派瑞街那邊,有間店面被匿名戒酒協會租來用作聚會場所。這地方有些年頭了,大約是我戒酒時間的兩倍,在我經常跟他們打交道的時候,戒酒協會每天只有兩三場聚會;但是,現在的聚會排得密密麻麻的,從清早到深夜都有。我進去的時候,一場聚會剛進行到一半,結束之後我和他們一起喝咖啡;然後又坐回去,參加下一場聚會,撐了大半場的時間。我聽了一大堆神經兮兮、自怨自艾的自我檢討,感覺比西摩·納德勒一天的工作量還要繁重,雖然我得不到一毛錢,但我走出去的時候,至少還是清醒的。
TJ打電話來,說他假冒紐約市布魯克林建設部副督察員的表現無懈可擊,演技震驚全場。他在麥瑟羅街輕輕鬆鬆地找到了那幢房子,不過他說,在那種地方還是穿迷彩短褲更加自在。到處都是推土機,很多地方在動工修整,整個區域看起來比以前好一點,但是,想要脫胎換骨——根據TJ的說法——恐怕還得忙一陣子。
他見到了彼得·梅雷狄思和其他三個室友。他們面對面談了很久,但他只簡單交代一句:梅雷狄思和克里斯廷分手之後,體重沒有增加,但是好像也沒有減肥成功,所以,他絕對穿不下傑森·比爾曼的襯衫和牛仔褲。他的室友裡面,兩個是女的,一個是黑人。到目前為止,我們並沒有說得很清楚,但他覺得這個神秘的第三個人是高加索白人。
還有一個人,TJ沒見著。我跟埃萊娜說,但一個督察員接連兩次造訪同一幢建築,難免令人生疑。反正這個人的名字也在手上,真的要查也不會沒有著落。
“我想這不算是空手而回,”她說,“但是,跑了這麼遠的路,只弄到這麼點信息,未免有點浪費。”
“我是這麼說的,TJ可不覺得。紐約的這個地方他以前沒有去過,這次算是開了眼界,而且他也不算是空手而回。”
“因為這幾個人涉案的可能性可以排除了。”
“這只是一部分而已。他得到一筆錢,他們真以為他是督察員,以前也顯然是應付過這種人,或是得到過高人指點,所以看到TJ這樣無所事事,晃來晃去,東看看西看看,又說不出什麼具體的名堂,彼得·梅雷狄思就把TJ拉到一邊,塞給他一張百元鈔票。”
“TJ當然當仁不讓。”
“如果他拒絕了,”我說,“我就真弄不明白他這個人了。沒錯,他順手就拿了。其實,如果他不拿,整場戲都白演了,彼得說不定還會懷疑他,因為這太不符合官僚的基本行事原則。”
“人家給你錢,就一定要放進口袋。”
“就是這一條。”
我們在家吃了晚餐,然後沿著第九大道前往林肯中心。出門的時候,雨已經下得很大了,我們應該叫計程車的,但雨天實在很難找到車。於是我們乾脆撐著傘,就這麼安步當車地走了六條街,身上居然沒有被打濕。
音樂會是一位比利時的音樂家彈奏莫扎特時代的鋼琴。那時候的鋼琴還在演變之中,是大鍵琴和現代鋼琴中間的產物。節目單上告訴我很多這種發展中的鋼琴和現代鋼琴之間的異同,其實我也不是很在乎。“非常莫扎特”樂團在一旁伴奏,他們彈奏音樂,輕鬆地送入聽眾耳際,相當動聽。
我對他們的音樂卻聽而不聞,心思飛到了別的地方。在我腦子裡盤旋重現的是一段段的對話——我和納德勒醫生、克里斯廷,霍蘭德、布魯克林以及曼哈頓警方的對話。我把腦子裡的場景調回到訪談克里斯廷的那一段——配樂則是斯卡德《第三個人主題變奏曲》——慢慢地,那場面變成了我無法掙脫的夢境,旋律縈繞在腦際,揮之不去。
中場休息的時候,埃萊娜問我要不要提前離開。“你在座位上,看起來是——動不動,”她說,“但你的心思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是不是?”
我說,我想留下來。音樂節只剩下一個星期了,我們還有兩場音樂會的票。其中一場她會帶朋友去,另一場是閉幕演出,結束之後,我們要等上十一個月,才有機會再參加這個年度盛會。時間還早,丹尼男孩的一天才剛剛開始。我回到音樂廳,讓一流的音樂家在我面前演奏,對我一點傷害都沒有,我是否在聽,是另外一回事。
我們出場的時候,第九大道的公共汽車恰巧停在路邊。雨勢轉小了,她說,她可以走回去。我說,要麼她坐公共汽車,要麼我和她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