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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裡的傷口還沒癒合吧。”
“沒全好。”
“他有沒有打電話給你?求你回到他的身邊?”
“沒有,他沒有做這種事。我搬出來以後,坦白地說,從僵局中脫身,我覺得他比我輕鬆些。這陣子他很忙,先是籌錢,搬到新家之後,還有一大堆事情要處理。就算是偶爾會想起我,只要一忙,大概也就忙忘了。”
“我明白了。”
“說不定他很快樂。跟他一起搬進去的人,都是他的朋友。我確定他們會找點事情,甚至找個適合跟他們一起生活的人,填滿他生活的空間。”
“有什麼你不能填補的空間呢?”
“你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是心理醫生。我填補不了什麼空間,因為他們想要的東西,我又不想要。我在威廉斯堡要幢房子幹什麼?我在曼哈頓有幢豪宅,是我一個人的。”
她的聲音突然揚了起來,隨即站起身走進廚房,接了一杯水喝。我從她的背後望去,看見她的肩膀有些起伏,但卻聽不到她的哭聲。她喝完一整杯水,回到我面前的時候,眉宇之間開朗了許多,眼角也是乾的。
自此之後,彼得就再也沒有跟她聯絡,她也沒有聽到什麼有關彼得的消息。但是,在她父母慘遭殺害之後,彼得卻打過電話,除了表示哀悼之外,還跟其他人一樣問她有沒有幫得上忙的地方。
“他能幫什麼忙?其他人又能幫什麼忙?每個人都把這種客套話掛在嘴上,又有誰真的幫得上忙?”
“你的父母見過他嗎?”
“當然,見過好幾次。”
“他應該到過這裡吧。”
“次數就更多了。哦,不會的。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怎麼這麼肯定?”
“如果你是我,也會這麼肯定。”她說,“如果你認識他,或是知道他的為人處世,就不會起疑心了。彼得是世上最和氣的人了。他吃素,連皮鞋都不穿。”
“希特勒也吃素。”我提醒她。埃萊娜也是素食主義者,卻有滿滿一鞋櫃的皮鞋,提起她丈夫的時候,大概也不會像克里斯廷那樣眉飛色舞。
克里斯廷根本沒有注意我。“彼得會打開窗戶把蒼蠅放出去。我們住在第十街的時候,家裡有蟑螂,他會想出不殺生的方法,就是把它們放出去;他也不讓我用蟑螂膠,因為他不忍心見到蟑螂被黏住,觸鬚亂舞的樣子。他連這種事都耿耿於懷,你覺得他會出現在你剛剛描述的場景里嗎?”
“我想是不會。”
“你不是說,第三個人先殺了比爾曼,然後換上他的衣服嗎?他是故意讓襯衫和牛仔褲沾上血跡的嗎?”
“我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說,“看起來像是這樣的。”
“第一個被殺,”她說,“然後假裝是自殺的那個人,長什麼樣子?”
“我沒見過他,從報紙上的照片看來——”
“我不是說他的臉。我親眼見過搜證照片。我真的不想看,但是,實在忍不住。兩個人的照片我都見過,可我現在要問的是:你知道比爾曼的體型嗎?”
“中等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
“彼得五英尺九英寸。”她說,“但體重有兩百六十磅。你覺得他穿比爾曼的襯衫,扣得上扣子嗎?說不定連套都套不上,更別提塞進那條牛仔褲里了。”
“說得有道理。”
“我差不多有一年沒見到他了。我想他應該瘦了一點,但是……”
“再瘦也瘦不到這種地步。”
“我不知道什麼減肥方法這麼有效。他一直想減肥,但其實他卻花更多心思去解決生活中的困惑。他的心理醫生對他說,如果他能真正接受他自己,比少幾磅肉重要得多。”她微微一笑,“那個時候,我還真同意這種說法。彼得人很好,很性感,就是有點胖,看起來不蠢,不過,絕對穿不下比爾曼的衣服。”
看來,彼得·梅雷狄思不是神秘的第三個人了,風箏斷了線,一時之間,還不知道該懷疑誰。克里斯廷問我還有沒有別的發現。
“我不知道。”我說,“我不知道我還能幹什麼。我應該向你道歉,浪費你這麼多時間。我也應該罷手,不要再想海底撈月了。”
“你這樣說也不公平。不能用‘海底撈月’這個詞來形容。”
“這形容很貼切。找了半天,除了水中月,還有什麼收穫?我並沒有足夠的證據讓警方重新調查這個案子。我是有幾個還在幹警察的朋友,他們願意花點時間,聽我到底要說什麼。但是,單憑我這些捕風捉影的推測,還不足以勞動他們重新調查這個案件。”
“所以,你打算放棄了。”
“也難說。”我承認,“我這個人的脾氣有點倔,又有的是時間。最好的情況是有人雇用我,讓我把掉了的拼圖,一片片找出來。這樣,我就有理由,繼續調查這個看來不會有什麼結果的案子。”
“你就是要這個?”她說,“我雇用你。”
我跟她說她不能這樣做的時候,她嚇了一跳。剛開始,她對我的說法有些半信半疑;不用多久,她就接受了我的推測。現在她願意請我繼續調查下去,雇用我當偵探,我卻拒絕了。